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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如人生--胡振言的回忆录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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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以后,我就在家里待着,有人找我的话就去演出。有时候自己组织,有时候别人组织,有时候社会来组织。赶庙会的时候,就有人组织我们这些人去演出。庙会订多少天、什么钟点演出、要付给你多少钱、怎么演等这些问题商量好了之后就开始演出,逛庙会的群众买票我们就演。

当时在庙会里一个人要演五场,演五场就给五场的钱。我们那时候都老了,不能玩命,演一场挣点钱就行了,演多了太费劲儿。演完摩托车,接着演空中小吊,他们就得给两场的钱。我们跟他谈条件的时候就是这么谈的,都是按演出的场数付钱。

当时演一场也就几十块钱,一天就演一两场,太累了。平时就是赶庙会,而有时候广东有开会的,也会组织我们到那儿去演出。

退休之后我就一直走穴④,哪儿请就上哪儿去。天津、沈阳,哪儿给钱就去哪里,就是为了有点经济收入。有时候有重要的政治会议,领导找我们白演我们也演。

我这几年一直在各个地方走穴演出,就前两年我还出去演出呢,现在还能演。我有这么个想法,就是我再演两场就收场绝对不干了,这个我跟谁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准备。因为什么道具都没有了,就只能演轻功,还有缩骨,再演就演这些节目,就是八十岁我还能演。我体格这么健康,还能直着腰板说话,再宣传一下,我就什么也不干了,我也不想别的那些事。

我在走穴的过程中有收过徒弟,但都在国外的。他当时生活特别困难,要去国外打工,我教给他点东西,手上这些动作,还有大型的、有用的道具,简单的我都给他做好了让他带走。有几个我也给他们排练了,到国外像酒吧之类的地方演出,台上在表演,观众就在下边喝酒,外国这些场所很多,他们去演出能挣挺多钱的,这些徒弟后来生活都过得很好。他们学的内容都很简单,专业的杂技、武术他们学不了,魔术容易学,一学就会了,只是舞台艺术差一点,武术可没那么好学。

干我们这行的,真正的团体也有,也挺多的,但是他们挣了钱就不干了,就转行了。没有正式开武馆收徒弟的,因为一举一动一个骨头节都得教,非常不容易,别人也没有时间学,学武术都得专门学,很耗时间。我的外甥也是跟我一起表演,他是吴桥(驰名中外的杂技之乡)的,十八岁就带班子出去,后来一直在国外生活。现在我的小姑子他们好多人都在国外。

我从四五岁开始卖艺,在杂技这个领域对我影响最大的其实是我爸爸,我就是跟他学。他从前也不卖艺,他是当官的,给国家卖力的,国家有什么乱子他就去处理。

当时我们一起演出的这一帮现在差不多都死了,都是一百多岁,在一起表演的时候我还小,也不懂那些事情。那些人都不是真正在天桥上卖艺的,他们就是有一点能力混饭吃的。但是我爸爸就不一样了,我爸爸很有名,一说天桥上练武的胡老道谁都知道。现在我已经跳出这行不演了,这太复杂,家里人也特反对我再演下去,总有人找我,后来我就干脆闭门不出。

杂技是我最爱的职业,我的生活离不开杂技。我这一辈子都在跟杂技打交道,对杂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到现在我的腿说怎么着就能怎么着,我身体那么好,都是勤于锻炼的结果。不锻炼的话,一般八十多岁的人,坐直了用膝盖够肩头根本就够不着,可我能很轻易够到。

练杂技很有好处,别人拿不动的,我拿得动,我逮着你的腕子拽着你根本就挣脱不了,我要是打谁一下,说不好就得死,别的老太太像我这个岁数都动不了了,可是我这个手就放哪儿都行。

我不单单会武术,学武术要求全身365穴全都要知道,要不是自己懂这些,我活不到现在,腿疼什么的都是我自己治。我孙子上大学那天跌倒把肋骨弄伤了,大夫说让他慢慢养着,他妈把他带到我这边,我一看是肌肉拉伤,就给他做牵引,没上医院就好了。练武术、杂技就有这个好处,对你的家庭、对你个人都有好处,现在练武术练的都是皮毛,那些武术比赛,都不用用力拽,人就趴下了,很不真实。

文武双亲

我们是正蓝旗(清朝八大旗之一),我的爸爸是三品大员,练蓝顶的,我母亲是学生,是通州师范大学毕业的。到我们这辈就不行了,因为清朝倒下,皇上也没有了,我们的生活就不能靠政府了。以前练武的人就是打仗的时候派上用场,学文的人的就管理考生,到这时候都没有了,我们没有工作,慢慢地就靠着卖房子来生活,也没有别的本事。

我们小的时候练武都是靠自己,不用别人照顾,因为你用的东西你自己得保存好,清朝倒了之后就靠着卖东西生活。清朝的女人梳的头发上面装饰的全是珠宝,我父母都是满族人,所以我母亲也是那样打扮的,他们都会说满族话,到我们这代就都不会说了。我刚好碰上了家里败落的时候,家里值钱的东西卖完了,既然我们有那个技能就干脆卖艺去了。

我妈妈生的八个孩子都是抽风,到一岁多就抽死了。我只对一个姐姐有记忆,她二十三岁才死的,就是抗日战争时候,她身体不好,因为没有钱,最后也没治好,我姐姐曾经还和我一起跟着爸爸卖过艺。

我妈妈是学文科的,所以平时都是她教我文科的知识,教我们三字经,解释“人”为什么叫“人”,人是顶天立地的。她教的书很深奥,把那个书都解释开了,就等于是现在的大学生了,大学生有些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主要还是学武,因为学武可以挣钱生活。

事业伴侣

我老伴是吴桥人,杂技圈有很多人都是从吴桥来的,他也是从小(八岁)就跟着师傅学艺去了,还签了协议。我们那时候比较简单,不像现在搞对象,你爱我、我爱你的,我们都是从工作和业务出发。

他是在英国和印度那边长大的,他拜师的团体就在那边生活。我们是在抗美援朝回来的时候认识的,他也在慰问演出的七个文艺团之内,他在离前线最近的那个团,是七分团还是几分团我忘了。后来回到沈阳时候我们就认识了,确切地说我们是在谈业务的过程中认识的,我们没有什么谈恩爱之类的东西,一般就是谈演出、艺术方面的事情,表演怎么是成熟、怎么是不成熟,就谈这些东西。他业务能力比我强,因为他比我大八岁,他业务上比较好,我们就谈的很近乎。

我的高空节目也都是跟他学的,还有像小吊子那些东西都是和他学的,因为他在大团体,节目更丰富,我们一直在天桥,学的东西没他们多。但是我基本功好,很容易学会新节目,好几个节目就是跟他学的。我那会儿一点都不爱他,就是从因为业务需要才走到一起的,我能跟他学,我能比别人提高得快。当时我俩一起练牙咬缸的节目,他牙咬着缸转,我在缸顶端也是牙咬着转,两个人一起做平衡的姿势。归这个一类的还有:顶缸、扛缸、肚缸,这些节目后来我都学会了。

学着学着就变成对象了,那时候还不叫男朋友。没有说是谁爱谁,我们在一块也不谈这些,关于家庭的也没谈过,我俩都到处走,他走那儿、我走这儿的。后来我们就分开了,他归舞台队,我归马戏队,马戏队都是高空的东西,就和别人合起来的。舞台队都是小型的节目,耍盘子、练自行车之类的。我们都是大型节目,蹦床、飞人、大跳板等节目都归我们马戏队。分开之后,我们不经常在一起,也不经常见面,他回来我走,我回来他走,就这样的。

我老伴没有去苏联访问过,他本来就在外国。他去西欧、北欧那边,芬兰那些国家都去过,他走的地方比我多,因为一直是在外面长大的,他英文什么的都很好,而且文化水平也比我高,但我们的结合真的只是为了业务,不是为了业务我也不找他。在事业上,他对我很有帮助,他比我懂的东西多,他是领导,管着很多人,在各方面都给我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