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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如人生--胡振言的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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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简单的水流星、踩鸡蛋、吊灯管,这些我都让他们学会。因为有单场,每个人学的都一样,到检查的时候别人只会翻跟头,而我教的学生什么都会,那我就是先进了。我就是这样子培养学员,所以我老得奖,领导那会儿也是有事儿没事儿的就上我那里去偷偷塞给我奖金。

支援陕北

在教课的中间,那些不行的学生就被淘汰了,留下来的就单独演出,重要演出就由我们演,不重要的就由学员演。后来我们这些老一辈儿的人,也就死的死,退休的退休了,没剩下几个。

在陕西、山西他们当地就培养了这样的人才,我们去也就是走访、指导。要是他们也参加了,那个团也就大了,就不是以前那九个人了。宁夏那边一直发展的挺不错的,全国都调了人,有从上海人民杂技团和武汉杂技团调去的。说真心话,谁也不愿意上那边去,条件太艰苦,上海、武汉都是大地方,大家都不乐意往那些小地方去,又是山区,有时候车根本就开不过去,就得走,你走到那儿就累的够呛了。等好不容易到了那儿,有时候连水都没有,就只能拿干手巾擦一擦、补补腮红、抹抹口红、描描眉、把头发弄起来,弄好一点就凑合表演了。

我们平时都在老百姓家睡觉,条件好坏都得住,就算遇上连炕席都没有的家庭也就在那儿睡。我们去调查的时候,有的孩子在炕上躺着,连裤子都没有的穿,我们国家的钱、东西全都花在这上面了,那边的百姓真是太苦了。

我们那时候的人别的没有,但是说起思想确实好,比现在的人好多了。当时我只有一件衣裳不能帮忙没办法,但是我要是有两件衣服一定会脱一件给需要的人。可是现在的人就不行,就算我有十件我也自己留着,绝对不拿出一件来。那时候我们就专门抓思想,所以思想都一样,特别好,但是现在人的思想就都像是一盘散沙一样。

那个时候,毛泽东让他儿子上了朝鲜战场,结果牺牲了,但是现在你要有儿子你肯定不愿意让他上战场。我爸妈就剩下我一个女儿,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人管,只能让我妈照顾,因为我们得四处走,根本没法在家待着,我要是一请假好几个节目就都没法表演了,像水流星、火流星,还有武术都是我一个人在表演,正常我自己就五场,那还有其它呢?

人家练魔术的时候,我就得在旁边站着,因为他要变的东西就在我身上藏着,魔术表演变出来的东西不是就在表演者身上带着,他变出的东西有时候就是我变的,我递到他手里他才能变,我不递给他,他没办法变出东西,一个人顶十个人用。所以我的孩子生下来不是给我生的,而是给我妈生的。那个时候,我们在大同演过五场,都快累死了。

每天从白天开头一场到晚上点灯开夜场一直都在不停的工作。那个时候还不是按小时算,而是人家给你分配工作,你就必须得完成。虽然我们当时吃的是窝窝头,但是也都没什么意见,吃什么都得干工作,得为人民服务,得艰苦奋斗。现在提的是“享”,而那个时候提的就是“受”。所以这个思想不一样,像我们这种人思想基础固定了,让他慢慢拧,也拧不过来。

到现在我也不想挣钱,我有吃有喝的,还挣钱干嘛,我死了全都不归我。人都是要死的,奋斗也是为别人奋斗,你为国家奋斗的,为家庭奋斗的,等你上路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千顷房子万顷地,就是这把技是你的”也就只有这个你得带走。人要想通了就不至于为钱卖命,毛主席的这种思想教育确实好,我就信服这个,让我改我也改不过来。

我们那个时候都发毛主席四卷。平常就是一本小书,有《纪念白求恩》之类的,前面还有什么都给忘了,反正都得学。像“为人民服务、艰苦奋斗”之类的都要背下来,但是现在都忘了。手掌大的小册子,全得带着,每天都得背、念,早请示晚汇报,早晨起来向毛主席请示:“毛主席今天起来我要做这些事情,向您请示”,晚上演出完了要汇报。

就算在自己家里也得汇报,站在毛主席的相片前面跟他汇报:“今天我做的什么工作,今天我演出三场我怎么演的,我在哪里还有漏洞,我明天应该注意什么。”这就是早请示晚汇报。

我们就有一个同事跟迷着毛主席似的,走到哪儿都得拿一个相片,连上厕所都跟毛主席请示,就迷信到这种程度上了。“今天我吃了两个馒头,谢谢毛主席赐给我们的美好生活”,就是这样,很虔诚。那时候车站都有毛主席的相片,到处都是,他就站在那儿向毛主席汇报说要回家了,很逗,跟迷信佛爷似的。不过这种人还是好人,在工作上一点都不用费劲儿,他自动就找到工作干。

其实在陕北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演出很艰苦,我这一辈子没别的,没有一点享受,尽是受苦。我姐姐死了,还没钱治病,家里就剩下我妈,那我的孩子怎么办,又雇不起保姆,七十几块钱工资,退休也才拿二百来块钱。

1960年是最苦的,碰上了三年自然灾害。苏联那边的国债,还有朝鲜的那些钱都是归咱们的,但是赫鲁晓夫上台之后,咱们跟苏联的关系就越来越不好了。我们中国人一直很自强,从外国回来的人,都没多少工资,搞原子弹、导弹,我们都应该尊敬他们,因为那些人真的都很艰苦,他们为我们国家做贡献,现在别的国家有导弹,我们也有导弹。如果不是这些人我们国家不行的。

支援陕北

当时苏联的专家都被撤走了,但是钱却都算在我们身上。他们把专家撤走之后我们的生活很艰苦,当时我们刚能造解放车,科学上我们发展的不好,除了解放牌汽车,我们什么都不会,完全都是靠国外的游子回来之后我们才开始自己创造的。

我回北京之后泡了几个月,中间没有工作,因为不能工作,那个时候我还在职,如果工作就犯大错误了,回去就得挨整,私自出去演出都得挨整。那个时候你请我上哪儿演出,我都不能去,去了就完蛋了,每个团都是这样规定。所以我回北京以后就什么都没干,直到退休了我才干别的,但也不能大张旗鼓,要是大张旗鼓就得挨整。

像我们这样的就更得整了,又出国、又有钱、领导又重视你,还说我是资产阶级演员。如果被整,他们就给你一个屋子,你就坐那儿写检查,反省都做了什么好事什么坏事。当官的把群众叫过来,写完了检查,还得把那些拿给群众看,群众说过关了你就过关了,过不了你就还得继续写。

那个时候被称为积极分子的,或是有点儿本事的全都挨整。我们就挨过整,资产阶级技术权威,画的挺大一幅漫画,画的那个摩托车也挺大,我骑在摩托车上,小辫儿就直着往前冲。当时一进了团门就看见我的照片了,我站着瞅瞅,那时候我的脾气很暴躁,我就说哪个孙子画的,大伙儿都看着的,我就骂街,我说这辫子怎么这么短,大伙儿哈哈一乐就算了,反正全挨整。

那个时候不但挨整,还得演出,演不好,他说你不诚心,说你对抗组织,你不服气,还得往深里写。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让你今儿个不表演去倒水扫地,今儿个你就得去倒水扫地,运动的很厉害。

我退休的时候刚好六十岁,差两天都不给我退,他很恨我们这帮人,我们这帮人也不老实,他提一个问题我就跟他辩,几万人的讨论会我也敢跟他辩,我们这些中国杂技团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就是因为我们从小就到处跑,他们就硬说我们的思想不好。

晚年走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