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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劳吃苦香气满--申香芹回忆录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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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已经有五个孩子了,街道给什么活我都干。捡过破烂,去草站给人扛草,去钢厂砸焦炭,拉皮绳子。我还砸过矿石,砸成小块,砸小了再炼钢铁,那是58年大炼钢铁,就像电视里演那样,把自己家的锅拿出去炼钢,能炼钢的东西都交出去,但这也都是临时的。 

有份正式工作很不容易,难得有个工作机会,一个月工资24块钱,但是如果我出去工作,孩子就得雇人照看,这笔费用就30块钱,挣24块钱还不够,还得倒贴,就因为这样,我在天津没有找工作。

那时对我最大的安慰就是和邻居相处的都不错,还拜了两个干姐妹。对门的邻居,梁长贵她们家是大姐,王金安她们家是老妹,我是老二。她们都觉得我很实在,没有那么多事,也没有那么些花花肠子,我们就磕头、烧香,拜成了干姐妹。他大姨家的工资高,吃鱼吃肉的机会多,我那小儿子馋,老去看。一做好吃的我就告诉他不要下地,他还是悄悄看,他这个大姨和老姨就给端过来,让他们吃,有时是一小碗肉,有时是一碗鱼。

但我的老妹家吃得好也是暂时的,她是天津市里的,天津人都会吃,做这个那个吃,那会都是到日子才发粮食,她们家老是吃不到接粮的日子,就没有粮食了,后面的日子就得饿着。

我们家是舍不得吃,留着粮食慢慢吃。弄一些粥,麦子皮掺点白面弄着吃,或者是用白面换点高粱面,一斤能换三斤,这么算计着过,能凑合到发粮的时候。我看着她家孩子饿着挺心疼,端点饭给送过去,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但最起码能让孩子吃饱了。 

那时候家家感情都很好,简单纯朴。我们那楼层住中间的姓夏,看我挺实在,和我们家关系也很好,有什么事都帮忙。她们家的条件比较好,看我们孩子挺可怜,就让我家的老四过年在她们家住。我们房子小人多,桌子底下都睡人,她家的房子大点,孩子们总是到她们家住。 

物质不那么丰富但感情却很好的日子,是我后来一直念念不忘的回忆。我的闺女韩素梅,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了。1964年过年生的她,当时已经打春了,所以就叫她小春。因为我生了六个孩子,院里人都说我有经验,就总让我给人家接生。我们大院里有很多小孩都是我接生的。 

当时邻里之间处得特别好,唯独有一家,也是从河南来的,我们还是老乡。她的丈夫好像因为犯了政治错误被下放到青海改造了。那时候我没有工作,要照顾孩子也出不去,她就欺负我。 

平时大家都在楼道里聊天闲谈,她就不怎么说话,有一回她下班回来得早,推开我们家门就骂,指着我狠狠的骂,我在炕上抱着孩子也不敢动,吓得我胳膊腿直发抖,嘴片子都抖,特别害怕,后来正好孩子他爸回来了,才没事。她还说我欺负她,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当时院里邻居关系都挺好的。以前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我在老家那么多年从来没跟人家打过架,从那以后在楼道里碰到她都躲着走。后来我娘来了,我就出去挣钱,这样才好了些。

骑大马”“喝牛奶”的新疆生活

  提到新疆,就不得不说当时的宣传了。电视上总是一遍一遍的放天山红花,一看这片子,在大草原上骑大马喝牛奶,描绘得可好了。当时天津的生活不算太好,孩子们还特别能吃,一看新疆那么好,我大儿子闹着要去。当时我不愿意,左邻右舍之间的好感情让我依依不舍,加上之前从来都没听说过新疆这个地方,再好也都不想去了,退一步想,实在不行还可以回河南老家。 

  本想让孩子他爸一个人去,案板和三联桌都准备好了。可孩子他爸怕我领着孩子在这受气,我干妹妹她们先去了,还总是写信描述新疆如何的好,别的邻居也说,他爸要是去了,在天津就要销户了,生活就更没保障了。没有办法,就这样一大家子离开了天津。我们算是国家号召支援大西北,第四批进疆人员。 

  走的那天,左邻右舍都来送我们,眼泪自然而然的就落了下来。尤其是我大女儿,她在学校学习好,同学和老师都舍不得,车后一帮人围着都哭了。我们是坐专列进疆的,我的哭声和火车声一样伴随了一路。先坐火车到北京,在北京住一宿,还记着他爸爸领着孩子们吃了从没吃过的红糖稀饭,还去爬了香山,孩子们都很高兴。 

  漫长的火车车程和怎么啃也啃不动的面包给我和孩子都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个面包都是砸碎了一点一点的吃。火车在邯郸停了几分钟,我们和孩子大爷,还有六叔见了面,而后把我娘送回老家。又在火车上待了两三天,1965年6月16日我们到了新疆,从那天就开始了我们在新疆的生活。当时下车一看,那地方什么也没有,更没多少人,到处是漫天飞舞的黄土,一看就挺荒凉,我难过得直哭,后悔听他们的话来到这里。到的那天我干妹妹去火车站接车,在她家吃了到新疆的第一顿饭。 

  到了哈密,看着土块房和脚下厚厚的黄沙,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我们单位住的是哈钢下马项目留下的房子,统一钉好的木板床,跟天津的房子比起来大一点了,分里外屋。房子周围都是草,就连床底下都是。

刚到的时候人少,风大,石子都能吹起来,风大的走不动,吹的孩子的脸都裂了,孩子一上学我就哭。整个大院子里就一个水管,到冬天还要弄水,孩子手上的口子裂得跟小嘴似的。那时候的新疆还不如天津,在那个地方我哭了几年。一过春节,谁问捎不捎东西,我就哭的就更厉害了。 

  最难适应是那里的天气。天很冷,出门都穿着大衣,穿着皮袄,特厚的棉裤,大头鞋,就那样还是冻脚。 

  第一年到那也没有电视上的骑大马喝牛奶的生活。他爸爸工资是100块钱,孩子们上学开销就大了,我又只是临时工,修马路筛沙子,一天就挣八毛钱,干起活都舍不得休息,就这样一个月才能挣几十块钱。 

  在戈壁滩上筛盖房子用的沙子,筛子很长,拿铁锨往上撩。戈壁滩离家里有七八公里的距离,每天早晨有人把我们送到那,然后晚上再接回来。有一天晚上,左等右等都没人来接,风也越来越大,我们都各自找地方背风。估计有十点多钟了,还是没人来,我们一帮女人背着铁锨就往马路上走,打算自己走回去。走了一段看见车灯闪,就知道是来接我们了。回来才知道原来单位把我们给忘了,家人一看还没回来到单位要人去了,这才想起来,赶紧派车来接我们。 

  我们干活的单位是二建底下的家属科,都是二建的家属,也是挣工分,到年底分红,工作都是分派的。身体不好的就干一些轻松的活,工分就低,累的工作工分就高。厂里职工的衣服是棉的,容易破,就有专门的缝纫组,即便有缝纫组也只是补一补,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还有看小孩的;到厨房帮忙的;专门种地的。我天天干,不休息,老想着多挣那几毛钱。 

  心里想着不能再让孩子吃不饱了,在老家吃不饱,在天津吃不饱,这次进疆了,一定要让孩子们吃饱了。那时米少,白面也少。百分之七十的棒子面,百分之三十的白面。有一个邻居马大爷是部队的,可以不要粮票随便买面,我就通过他买一些挂面头,当作白面吃,这样孩子就不挨饿了。菜也都是一些很便宜的,萝卜西葫芦,一二分钱一斤,一年四季就这几种菜,顶多是把萝卜晒成干,白萝卜干胡萝卜干,偶尔能吃上烤土豆。到现在四女儿都不吃萝卜干,她说一闻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