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父亲是一个外科医生,叫李日菲(原名李富荣),他医科八年毕业,在医学上是很权威的人,曾任天津第四医院外科主任,之后他又先后调职铁路医院、三线、东北三线、西北三线等地。我父亲是个非常爱国的人,组织安排他去哪他就去哪,从无任何怨言。比如去天津第四医院,本来是安排另外一个人去的,但那个人不愿意去,就给我父亲打电话说:“李主任,您去吧,您在东北待过,您调那儿去吧。”我父亲毫不犹豫,一句话“行”就过去了,到那边之后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
我的父亲也是一个极为敬业的人。他调到哪个医院,哪个医院就给他分配房子,而且都离医院很近。因此我的父亲完完全全拿医院当家了,每天吃了晚饭就过去转一圈。在我的印象里我也很少见到我父亲,他没有休息,也不知道什么叫星期天,成天待在医院里。星期天别的父母领孩子出去玩,而他从没有带我们出去玩过。当院长时也是那样。后来文化大革命叫他扫地,有人还批斗他,可人们有病还是非要找他看。我父亲很健谈、很关心病人,而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随母亲,不怎么爱说。我父亲特别爱讲话,特别爱和病人聊天,不管是生人熟人都爱聊天,而且一回家就说这个、说那个。
父亲平时的爱好也不多,就好喝点酒。有的时候朋友来就喝点酒,别的什么爱好都没有。曾经也抽烟,不过后来因为胃溃疡手术后就戒烟了,很有毅力。他回家他看的书就是医学杂志,我们家的医学杂志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文学不看,小说也不看。过年比如玩牌、打麻将,打两回他就说牌有问题,就走了。
他还喜欢踢足球,他在大学里面是校队的。他出国时,还有好几张他踢球的照片,担任队长。他在大学里面是队长,特别神气,总出国,韩国、朝鲜、日本。那时候权大到什么程度,他们那时候已经结婚了,只要家属一来,大学马上腾房子。那时候做饭不像现在,都是聘用的,他们足球队认为这个做饭的好就用,不好就退,换他们喜欢的吃的。足球队在学校特别吃香。后来一有足球就看,特别喜欢足球。
我父亲也是个特别用心的人,比如我小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旁边有一个俄国人,他就和人家学会了俄语。而且他会好几门外语,日语、英语、德语,还给主治大夫们补习过外语。他还曾经留学到日本,后来他退休后,日本很多的地方请他,他岁数大了就没去。
我父亲医学上造诣很高,不是一般的高。他特别的喜欢,也不觉得辛苦。他是以此为乐,感觉处在这个环境中不让他干心里不舒服。北京好几个外科专家经常找他会诊,在天津的时候,他们说有个人,是韩国人还是以色列人,那个人很有名,他做手术老是让我父亲帮他。可以这样说,我父亲一辈子没出过一次医疗事故,非常敬业、技术精湛。
后来我结婚的时候,他送我一个东西,看着像宝石似的,结果一检查是假的。他不是成心骗我,他不懂。我父亲也不讲究穿,他在天津有一次开学术会议,门口的人不让他进,人家说“老同志,做饭的今天不让来开会”,没想到他是医学专家。
我上南方去给他和我爱人买了丝绸褂子,他后来没穿,送人了。他说;“我这么大岁数穿什么”,我说这么大岁数才应该穿呢。我妈也穿,他说我妈那么大岁数了穿的像什么似的。后来退休也这样,天天看医学杂志,以此为乐。我父亲到哪儿,对他来说大城市、小城市、农村都无所谓。
我和他去了一次抗美援朝慰问,他是天津慰问抗美援朝医疗队队长,相当于团长,就在丰台。当时是新凤霞演出,她当时很有名气。
父亲没有亲自去过朝鲜,而是参加慰问团。他也经常在杂志上发表文章。天津老一代的外科大夫都了解我父亲。后来他下面的那些同事都成了专家。我和我父亲去的那次因为正好我放假,车来接,父亲就让我去,演出时他让我去看,他也没看。什么爱好、收藏、看戏、玩牌他都不喜欢。
我父亲主要是刻苦,他的兴趣就是看病。成天就是看病历,一个病历来回来去的研究。
对于工作的敬业,我与我父亲相比还差很远。像我们还有功利思想,我父亲就没有这个想法。他对病人兢兢业业,病人就是他的全部,不管是什么病人,不管你是有钱、没钱、有势、没势,只要是他的病人,他都一视同仁。
我母亲比我父亲大5岁,而且我母亲不能说是文盲,但只是能看懂字而已,没上过学,也没上过班,就在家待着。可是我父亲对我母亲是完全信任,我母亲掌握大权,我们家的钱都归我妈管。在我印象里我父亲没钱,就管我妈要。
母亲对我的要求并不严格。因为我之前有一个大哥,比我大十多岁,二哥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所以我母亲生我以后比较惯着我。我母亲很善良,很聪明,实际上我母亲比父亲还聪明,可是就没上过学。因为我母亲在处理人事关系方面比我父亲强,我父亲人事关系不是特别好,他不太懂。比如邻里来了,我母亲知道怎么应酬,而他不懂。我母亲人事关系很通,到哪里朋友很多,应酬很多,应酬都是她出面。我母亲就是在家里管家里,管孩子,一辈子没上过班。
我父亲是1996年去世的,那时我母亲已经换了老年痴呆,一般人不认识,就打麻将行。比如来个生人,我们孩子的爱人过去,人家一走她就问是谁,我告诉她。晚上一吃饭,她又问这是谁啊。
我那时候给她请了一个保姆。有一次,我去看她。保姆对我说:“还没吃饭吧”,然后给我做了饭。我妈就问保姆,“你怎么光给她做,不给我吃。”保姆说:“你吃过了”,她说:“我什么时候吃了?”她就是忘了。她老年痴呆的比较早。
她得老年痴呆,可能和她耳朵聋有关系。我父亲去世以后,我母亲的去留是个问题。我哥哥当时表态,带她到天津去。当时我为什么没有让她去,我是这么考虑的。我哥哥已经退休了,我哥哥也是专家,是化工方面的专家。咱们的北京老车站的天花板就是他们研制的。他退休以后南方刚开放,好多工厂都需要专家,后来他就到工厂帮助人家做技术顾问,帮助人家做新产品。这段时间不在家,我嫂子比我大,我嫂子还有一个80多岁的老父亲,她妈妈死得早,后来,这个老父亲没结婚。嫂子这个老父亲不好动,我妈又特别爱运动,两个老人在一起,我嫂子也没法看啊。我哥当时就表态,要把妈妈带走,我觉得不合适。
图2
我当时的情况是我的孩子都上大学了,有的毕业了,我们两口子都临近退休。我弟弟还小,他的孩子正是需要培养的时候。所以我当时和我哥说,让我养吧,我哥哥也一直给钱。
我妈成天看电视,声音特别大,我们那时候住的房子不大,两个小间,邻居们离的特别近。邻居关系挺好,他们也不好意思说,我们总道歉,他们说没事。后来我发现妈妈爱打麻将,一打麻将脑子就特别好使。我给你讲一些打麻将的笑话,打麻将老换人,后来我爱人过去的一个同事两口子也爱打麻将,我说你们来我家打麻将吧。打麻将时我就发现那个男的或女的一缺牌,她就给。后来我就特别生气,可是也不能说,后来我就给我妈,我看我妈缺什么就给我妈。胡了我妈就问我,怎么那么巧啊,我缺什么你就给什么,不过她还是特别高兴。输赢一天其实就是十块钱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