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反五反”
1951年12月发出《关于实行精兵简政,增产节约,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和反对官僚主义的决定》及《关于反贪污斗争必须大张旗鼓地去进行的指示》,强调必须把“三反”斗争看作像镇压反革命运动一样重要,要大张旗鼓地发动广大群众。
在“三反”运动中,又暴露出大量的贪污、盗窃,不法资本家的行贿、偷税漏税、盗骗国家财产、偷工减料、盗窃国家经济情报的“五毒”行为。对工商业者偷税漏税进行查账,先是自查,然后进行检查,许多工商业都有偷税漏税行为。“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饭,专吃大坏蛋。大坏蛋,贪污犯……”这些都曾是传诵过大江南北的儿歌。当时我已上高中,我们学校校长被打为贪污犯,大家称为“打老虎”。我父亲的药店被定为“基本守法户”。
“整风运动”
1955年党内开展整风,要求自下而上向党提意见,方针是“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当时在北大俄语系二楼把角的房间里开会,会上我大胆向党中央毛主席提出了一条意见,内容是关于“胡风问题”,“应该向全民宣布对他的处理决定”。既然是全民运动,就应向全民交待。当时,只是定了胡风是反革命,公布了材料,但没讲如何处理,群众不清楚。当时主持大会的是彭家声,他后来是北京大学党委组织部长。一般涉及“胡风问题”的都打成了右派,但我没被划为右派。
接下来从“整风”转为“反右”斗争,我在城市建设部工作的哥哥被划成右派,我也作为一个学生第一次被卷入政治运动中。印尼总统苏加诺在中国访问,北京市长彭真陪同去清华大学,在欢迎大会上彭真公布了右派数字。后来,我把彭真讲的右派数字告诉了我的哥哥,本来是彭真在公众场合讲的,北大、清华的右派分子都参加了大会,我哥哥把我告诉他的彭真所讲的数字,在城建部对别人讲了,这一下不得了,城建部方面追问我哥哥数字是从哪来的?我哥哥如实供出。城建部却认为右派数字属于“机密”,来函给北京大学要求对我进行审查。结果,北京大学也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我扣上了“同情右派”的帽子,向右派哥哥泄漏“机密”,犯右倾错误,做出延长我入党预备期的决定。
时过21年,1979年10月4日,中共北京大学东语系总支委员会致函人民大学为我平反。内容:“1958年6月,李宗惠同志被认为在反右派期间向其兄(后划为右派)泄漏机密,敌我不分,丧失立场。因而延长预备期一年。根据中共中央[1978]55号文件精神,进行复查,李宗惠之兄右派问题属于错划已改正,且当时李与其兄说话的内容并不属国家机密,因此,撤销原延长预备期一年的决议……”
迟到的正义已失去正义,1956年至1958年,我曾多次写材料解释右派数字来于彭真的公开讲话,如果说我是泄密,首先应该追查彭真。彭真是首先对右派分子说的,为什么彭真向广大右派分子说不算泄密,我把他的话向一个右派分子说算泄密呢?但当时北大党组织却不听申述,我们的支书卞铁铿是同班生,后为洛阳军事外语学院院长,晋升为少将。那时,他一再找我谈话让我承认错误。大学毕业时,我原分配到外交部拟派我为驻香港代表,结果因为我“泄露机密,敌我不分,丧失立场”犯右倾错误而从外交部被撵了出来。可想而知,政治运动是多么可怕,它会平白无故地葬送人的未来。
“向党交心”
1957年开展了一次“向党交心”的运动,要求人们相互张贴大字报提意见。大字报底稿可以送交本人,也可以贴完后彼此进行谈心。当时给我贴的大字报内容,说我“暮气”太重,“年纪较轻,像小大人”,而且有“官气”(因为当时我做团的干部),对人交往“太严肃”、“使人感觉不太自然”,还有同学提“对同志的缺点表现过分的原谅和宽容”等等。
那年也是吹响了“向科学进军”的号角,人们都要制定规划,五年规划、十年规划都有。大学三年级的我订的规划是“大学毕业后五年为讲师,十年为教授”的“豪言壮语”,现在想起来真是贻笑大方,实际上我在大学工作近40年才刚刚升为教授,真是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当时全国人民是一片跃进呼喊声,“多少年超英赶美”,如今回想起来是多么的幼稚。
沸腾的“大跃进”运动
“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提前超额完成,大家干劲儿十足。在这种热情奔放的气氛中,迎来了1958年的“大跃进”。
“大跃进”运动,在生产发展上追求高速度,以实现工农业生产高指标为目标。要求工农业主要产品的产量成倍、几倍、甚至几十倍地增长。例如,提出钢产量1958年要比1957年翻一番,由335万吨达到1070万吨。集体敲钟上班,集体敲钟下班,实现亩产千斤,提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口号。取消小家庭制,全部吃食堂,不要钱。最后生产没上去,弄得没吃没喝。城市居民大炼钢铁,到处筑起小冶炼炉,通宵达旦红焰焰,好一片欣欣向荣景象。结果炼的钢铁是一堆堆废钢,全然不能用,耗尽了电煤,耗尽了人力,最后连精神安慰都没得到。
当时全国几乎所有的地方(主要是城市)都采取了全民动员、大兵团作战围歼麻雀的办法。记得男女老少,一齐上阵,用“轰、打、毒、掏”的综合战术,给麻雀以歼灭性的打击。清晨六时前,参战人员必须进入阵地,大街小巷、院里院外、楼顶、墙头鞭炮齐鸣,竹竿彩旗一齐挥动,处处吆喝,强迫麻雀飞翔。政府和民众还组织火枪队分布市郊防线,阻击围歼,并在一些显明的空场施放毒饵。中午傍晚进行掏窝搜索,不给麻雀以喘息的机会,使之累死、饿死、毒死、打死,以获全胜,真是好不热闹。麻雀消灭了,粮食也减产了,因为吃害虫的麻雀没有了。
为了迎接1959年国庆10周年,从1958年起,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教育战线一项大的献礼是通过举办“全国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展览”,体现建国十年来我国教育大发展的状况。当时在北京有三处展览,一是北京矿业学院,属于内部展览,展出保密方面的成就,供有关人士参观和兄弟党的来宾参观;还有地质学院;另一个是在和平门的教育行政学院。邓拓带着北京市宣传部的同志来地质学院参观,由于我是北京大学在展览馆的负责人,我接待并介绍了北大出展情况。他问了北大单晶硅生产情况。他说北京大学是我国的最高学府,不是一般大学,是太学,北京大学今后可以叫“北京太学”。
当时在参观到农业跃进馆时,展板上写着“亩产数千斤”。他看了以后,用手比划了一下说:“亩产那么多,穗得有多大,杆支撑得住吗?”其实,他内心知道这是浮夸,表示了怀疑。后来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揪出“三家村”(邓拓、吴晗、廖沫沙)。定邓拓是反党分子,这也是必然的。
三年自然灾害
折腾来,折腾去,1959年开始至1961年,中国人过上了三年困难时期。当时,人们吃不饱,穿不暖,物资全面匮乏,连解手用的手纸都供应不足。当时连人民大会堂举行国宴摆放的花生都不整齐,有的人借机多拿几块糖带回去给家里人吃。那三年全国上下饿死了不知多少人,我的叔叔也是那时饿死的。当时我三叔从农村跑到我这来想要点粮食,我哪有啊!我看我三叔饿得手都颤抖,眼里含着眼泪,我也心疼的跟他一起哭。最后我给他几碗米,他回到家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当时的人们面对困难,自己一面吃树叶,捡脚底下踩了不知多少遍的白菜帮子吃,还打肿脸充胖子说:“宁可少活十年,但愿子孙后代幸福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