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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及人生--李宗惠回忆录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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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经历的“四清”

困难时期刚过,1963年至1966年,中共中央在全国城乡开展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社教运动每年一次.每次又是一个独立的过程。1962年,在全国农村又开始开展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批判彭德怀攻击三面红旗,并在1962年之后,发展成为更大规模即第五阶段的“四清”运动。

1963年,我在北京市房山区参加了一期“四清”运动。数百万干部下乡下厂,开展革命;广大工人和农民参与其中,积极响应;“四不清”干部纷纷检讨,“洗手洗澡”。当时我与矿业学院的老师们一起,在一个叫交道公社后石羊大队的地方开展“四清”。我是作为先遣队,一个人先进村摸情况,了解地形。制定安排大部队的住处,主要住在可靠的贫下中农家,绝不能住到有问题的干部家中,或者是地富反坏分子家中。也不能完全听从村干部的安排,怕他们有“四不清”问题。进村后,我先让村干部介绍情况,之后自己选一家住下,行李放下我就背起粪箕子,走村转巷边拾粪,边看地形,边向遇到的村民寻问情况。等大部队进村后向他们汇报,迅速安顿住处,立即可以开展活动。这一次主要是矿业学院老师进行四清工作,我们是协助他们。

1964年,我随人大部队开往湖南省湘潭县正式参加“四清”,这次要求更为严格。规定不准我们吃鱼、吃肉、吃蛋。贯彻工作中一定要“有成分不准成分论”,“坚决走雇农、贫下中农路线”。

当时,我们是以中央工作团身份下去的,学校是由张滕霄带队,我们的总头是谭振林,他当时是农业部长。谭振林跟我们是一道下去的,但他是以人大教授的身份活动,更名改姓为林,要求在当地称他为林教授。

1965 年于毛主席旧居

 

我最初是在姜佘镇,住在一户姓李的贫下中农家。我和另外一名同志张广学住在人家阁楼上。阁楼多年没人住,空气不但不好,上下还不方便,要爬梯子。夜里耗子来回跑,有时从脸上跑过去,把我们惊醒,后来把帽子盖在脸上睡觉。除了工作以外,要求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湖南人喜欢吃辣椒,经常是辣椒当菜吃,我吃不惯,只有忍着。每天要帮助贫下中农下田浇粪,挑水。那个粪桶和水桶都很大,挑水要从池塘里取水。我身单力薄又不准吃鱼肉蛋,营养自然跟不上。这些力气活对我来说都是极为痛苦的,走两步就要歇一歇,走两步就要歇一歇。

后来,我被调到妙山塘小学工作,住到了学校。由于工作忙、生活苦、劳动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许多人身体支持不住,腿部开始浮肿。后来上面就发了点豆面给我们吃,还不能让贫下中农看见。湖南地区耗子多,而且个儿大,当时都是养蛇捉耗子。我们北方人很害怕蛇,特别是女同志。蛇一从房顶探出来,把大家就吓一跳。我当时就把豆面用被褥裹起来,等我回来一看,被褥已被耗子咬穿了,豆面都喂了耗子。从那儿开始,我知道耗子的嗅觉也是很灵敏的,后来我又把豆面用绳子吊起来,结果,湖南耗子会爬绳,把豆面还是给叨走了。两次发豆面,两次我都没吃好。我身体愈来愈瘦,本来我就个矮而且很瘦,体重不足50公斤,老乡们看到我都心疼我。

一天中午,我从镇上刚开完会,准备赶回妙山塘小学。在村头看见我曾经住他家阁楼的那个老乡的儿子李子春,正在那里等着我呢!叫我到他家去吃午饭,我说不行,我得赶快回去传达会议精神。李子春说:“早上看你来了,就一直等着你,而且今天是老娭毑(湖南土话,祖母的意思)的生日,你怎么也不去看看老娭毑呢?”他一说是祖母的生日,我当然应该去了,我在街上买了点儿点心。进屋一看桌子上摆好了饭菜,做的是米粉肉。不吃肉也得吃,肉和饭搅和在一起了。我有点犹豫,吃吧,违反了纪律,不吃吧,也不好办。他们看出我的心思就说,今天是祖母的生日,你可别让她不高兴,我只好承受着犯错误受处分的压力吃了米粉肉。吃完了以后,李子春又说:“今天其实不是祖母生日,是专门为你做的米粉肉。”听了以后我悲喜交加,我怎么竟然上了当呢?又一想贫下中农对我是真心实意,我不由地落下泪来:“你们这样做我应该感谢,但让我犯了错误。”

随后,我找到领导做了汇报,承认自己吃了肉,违反了纪律。领导听后,不但没批评我,反而说:“吃的是阶级饭,说明你跟贫下中农的感情很深”,表扬了我一通。那位领导是华中师范学院的党委书记,姓罗。妙山塘小学的老师们曾赠诗给我:“心怀大志,革命坚贞,嫉恶如仇,爱干逾亲,不茹荤腥,吃苦先人,社教战士,活的雷锋。”这只能是对我的鞭策与激励。

在妙山塘小学与胡开云在一起

当时妙山塘小学一共有7位老师,四男三女,还有一名工人。校长叫许文彬。那个年代,学校老师的家庭出身自然都不太好,当上教师怎么也得上过学,上学读书没有钱是不行的。当时妙山塘小学老师中成分最好的是上中农,二人出身富农,摘帽右派一人,有历史污点一人,犯过错误一人,校长算是当权派。党的政策是依靠贫下中农,根本找不出来。最初,只能依靠那位上中农出身的老师。虽说是有成分,不唯成分论,但实际上要首先看成分。为了加强学校领导,我挑选了一位贫下中农子弟来学校担任教务工作。但是,报到县里,县长不同意。我亲自步行20里路,进城见了毛县长。只因这位贫下中农子弟小学毕业时,未能服从分配,就在档案中放进了“终生不得录用为干部”的字条。后经我与县长讨论,从档案中撤出了这一字条,最后才安排这位贫下中农子弟胡开云到妙山塘小学从事教务工作。后来,听说胡开云一直表现不错。其实乡村教师非常不容易,待遇不高,还要一边种菜一边教书,尤其是女老师,还得带着孩子在学校工作,又不能每天回家,工作很辛苦,还要挨整。

妙山塘小学条件很差,从四清之后到文化大革命开始,那一段时间,我用节约下来的一点儿钱买点书籍,其中包括给学生看的小人书,寄送给妙山塘小学。时至今日,我还惦记着妙山塘小学,希望在我有生之年,我能再去看看。

“革命大串连”

革命师生乘火车证

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为了将革命的熊熊烈火烧向全国,掀起了一股革命大串连的活动。毛主席多次登上天安门接见外地来京串联“取经”的红卫兵,号召他们“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北京的革命师生也组织起来去往外地煽风点火。当时,我为了摆脱在英语专修班挨批的处境,参加了人大经济系与校外学生一起组织的“长征队”。我们不是去串连,而是决心改造思想,用一年时间沿当年红军所走的长征路,踏着他们的足迹,过雪山、走草地,体会一下老一辈革命者的艰辛,领会革命来之不易。我们从北京直奔井冈山,从井冈山到瑞金,从瑞金穿过广西,由云南进入贵州,最后到达陕北。但形势变化很大,当队伍行至瑞金时,北京的老师来电告诉我:北京形势突变,老校长吴玉章去逝,文革小组领导人之一陶铸也被揪了出来,希望我们赶紧回去,不知下面形式如何发展。无奈之下,我与另一位老师谌馨荪两人乘车经龙岩至福州,由福州坐火车回到了北京。

很遗憾长征路没有走成,但我们已经将行李寄到了昆明,由于没去,那些东西也就丢失了。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我们那个“长征队”其他人是否坚持走到了最后。因为我走路比较快。当时,我担任打前站的活儿,为后续部队,指明行进路线,在沿路标注方向,直到安排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