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就和同学们一块儿走路上学、放学,一块儿结伴玩。我有个特别好的伙伴,叫李长春,现在找不着她了,他们家后来因为”文化大革命”被打成“走资派”给轰走了。李长春跟我特别好,我跟她是一个小组的,她学习特别用功,但就是学不好,老师就让我帮助她。我们班里是一行一个组,一组就一个组长,她是我的组长,但是学习上我是她的组长,因为她学习不好老师叫我帮她。我们原来住青年湖附近,她住在食品宿舍。那时候食品宿舍和我们住的地方中间都是空地,都是坟地。那片坟地里还有人盗墓,挖棺材偷铜钱,那时候铜钱可多了,到处都是铜钱。
还记得我刚上二年级的时候,我要去李长春家帮她辅导功课,辅导完了我还要回我家去,中间就得穿过这片坟地。我小时候胆子挺大的,那时就从坟地里穿出来走。她妈妈怕我在她家学习完了晚上回去害怕,就拿着手电在那一头照着,她说:“你走吧,我在这头看着你。”我就走一走回头看一看,走一走回头看一看,我也有点害怕。那时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们两家就在两条马路的中间(后来那片坟地要修代钢厂,就把那里全部的棺材都挖出来了,都是大坑可恐怖了)。她妈拿手电在那儿站着一直照着,我过了这条马路到了那条马路上的时候,人就多了,她妈才走的。我估计我每天走十五分钟,她妈就在那站十五分钟。那时候我走一走就回回头,也担心会掉到坑里去。
小学时我也不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反而觉得每天都挺压抑的,因为我一上课就爱睡觉,我睡觉有时候老师就不高兴了。我管不住自己,到那儿就犯困,为这个我就发愁,所以我哪天不高兴了就不去上课了。但是老师还特别喜欢我,说我不上课都能答对问题。老师有时问我为什么没来上课,我就说头疼,老师一问家长,家长就说是在家睡觉呢,也没别的可说。我除了睡觉没有干别的。我一生的时间几乎有三分之一都在睡觉中度过的,后来工作以后除了上班还是睡觉。周围的同学都知道我爱睡觉,但是没有因为这个取笑我,相反的,他们还特别佩服我。他们就说:“你怎么回事,我们都睡不着,你说睡就睡着了。真佩服你,成绩还那么好!”
我后来到大同煤矿学校学习时,有一个同村的人和我在大同煤校一块上学,他回去就跟大家说:“永联学习成绩可好了,就是爱睡觉,老师一上课她就睡觉。”那时候在大同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嫉妒我。小的时候我不懂得什么叫嫉妒,大了以后我才知道。当然我不跟人家计较这些,我又不是学习委员,又不当干部。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我自由,没人管我就是万事大吉。什么时候都是别人抄我的作业,我从来不抄别人的,上课也不做笔记。
到了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上历史课我睡着了,老师就拽我,怎么拽我也不醒。最后老师过去把我拎起来让我站着,我站着还是睡着了,老师没办法了,就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结果老师就把我轰出去了,我们班主任一看老师把我轰出来了,就把我叫到办公室里看他判作业。最后,好几节历史课我都没上,一到上她的课我就跟她赌气,我就在班主任办公室呆着。班主任说:“你今天怎么又过来了?”我说:“今天我不去上课了!”老师说:“为什么不上?”我说:“我就不上,老师轰我,我就不去上!”历史老师她不了解情况,因为她是新来的老师,其他的三个老师都知道我爱睡觉,都说只要我考试及格了就行。我小学时老师在成绩单上的评语,平常是三分,作业有时候两分,考试基本都是满分五分,所以全年平均下来是四分。我基本上很少写作业,老师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些“习惯”我上中学一开始时,老师还是不知道。
我中午在家睡觉就睡过去了,下午就忘了去上课了。一九七六年以后我就参加工作了,参加工作后还开批斗会、整“四人帮”,那时除了我不参加别人都参加了。为什么——我就在家睡觉呢。一有活动就有人来叫我,别人就说:“你别叫她了,她还没睡醒呢,你就让她睡去吧!”我工作了还经常迟到,处长就说:“她怎么没来呢?”我们同事就说:“她肯定又在睡觉呢,要不然去找她去吧。”到现在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认识的人,打听任光英,他们都会说:“她现在还睡觉不睡觉?”肯定就说这一个问题。因为睡觉,我都给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学时光•略显天分
小学的时候,我们一个班有四五十个人呢。我们都赶上了一九五八年的大跃进,那时退学率是最高的。我们小学的班一共就七八个班,到中学时有十几个班。
一九五八年大跃进,那时全民都去炼钢了。我们家的三间平房为什么没了?就是因为那时都要上交,建成什么大食堂了。我们家的三间合成了一间,腾出几间房子来做食堂。那个时候都是大炼钢铁,家家户户连锅也没有,都上交了。大家全都到食堂里去吃烙饼、喝米粥,玉米面的粥,我们天天拿着饭盆,都上那儿去领烙饼、玉米面粥喝去。那时候我小不懂这些,也没有因为这事跟妈妈闹过,大人让怎么着就怎么着,尤其是我这样的孩子,只要不管我就行了,其它事我根本就不操心。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几个家属用大铁锅烙大饼,天天蒸馒头吃。大炼钢铁、“食堂风”一过,紧接着三年自然灾害就来了。
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比较困难,因为我们不是农民有存粮,我们都要拿着购菜本买粮食,所以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像副食、肉一类的都没有了,就是一家一户一年供给一点儿肉只够吃顿饺子的,买菜还要拿那个购菜本去买。蔬菜就是冬瓜、香菜,连洋白菜都没有。三年自然灾害之前,农民拿那洋白菜叶子埋起来发酵后再拿出来吃,农民就把那个起出来卖给大家伙吃,好多人吃了都得了浮肿,后来才有供应黄豆面、豆芽菜之类的。
我小时候体质不好跟这个也有关系。在家里我是老大,那段时间,我早上从来没有吃过早点。为什么呢?我爸起来上班要吃早点,我妹跟我弟他们小不懂,我爸起来他们就跟着吃,但是我懂事了就不吃,想留给他们吃。那时候红薯也少,也得到粮店去买,一斤粮票才能买五六斤的红薯,那个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东西吃。有时候我们晚上就蒸一锅红薯熬点儿粥就算是一顿饭了,第二天早上还拿红薯当早点,除了吃红薯的时候能让我吃,其他时候都不能让我吃。那时候我们的生活就是苦啊!
三年自然灾害结束后,就是一九六二年,我十来岁的时候,记得那时我特别瘦。我们家邻居总说:“你看你们家大姑娘瘦成什么样了!”我妈说:“这可怎么办呢?我女儿她什么也不吃。”后来有供应细粉丝,一个月可能就是二两,就那么一捆,我爱吃素,那时我妹妹他们都在,我妈也没办法只照顾我一个人,于是我妈半夜三更地就弄了一碗细粉丝,搁了点儿醋和香油(从老家拿来的香油),煮好后就把我叫起来了。我闻见香油味了,我睁开眼我妈就摆手不让我吭气,就说:“赶紧吃,赶紧吃!”我妈做这么一碗细粉丝给我吃,都睡觉了我妈还把我叫起来,专门给我一个人补,我觉得特别感动。我妹妹他们什么都吃,她们不会瘦。我妈说没办法,她们都小不懂事,要是白天煮了轮不上我吃,因为煮完了以后就那么点儿东西,没法再分,所以只能晚上做给我一个人吃。
我那会儿经常生病,我妈可着急了,总是背着我到宣武医院去看病,那时候我们家在青年湖,要从南苑那边坐车到宣武医院,去了医院给我打针就打青霉素。我小时候总得气管炎,还有扁桃腺炎,有点儿火气就会跑到扁桃腺上,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老是发烧、口渴、头疼。我妈说就属我最费事老生病,我三妹妹就得过一次肺炎,我大妹妹几乎没得过病,身体好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