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其余的几个孩子也都陆陆续续地工作了,我的二女儿分配到了缝纫机厂;老三刚开始干的活是车工,干着干着就不干了,他被调到阜外,在德外公司上班了;我的小儿子是接了我的班,总之是各得其所,都有了自己的工作。看到他们能够自力更生过着安定的生活,我这个母亲感到无比的欣慰。
抓生产
图 18“大跃进”运动中参加生产的人们
自从新中国成立以后好像每一年都注定不会平静。那时候人们都鼓足了干劲,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的高潮中来。
1958年初,由中央领导人发动的“大跃进”运动,参加人员之广、声势之大,真可谓历史上少有。凡是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们,无不留下深刻的印象。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至今还记忆犹新,令人难以忘怀。
1958年我正好出来参加工作,那时候我丈夫已经被派往外蒙古工作了,前后大概去了七年左右,中间时常也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所以我家老太太在1959年也搬到我家来了,并且正式在北京落了户,帮着我一起打理家中的杂务。
图 19糊纸盒
我的第一个工作是在纸盒厂糊纸盒,就是药店里用的纸盒,当时都是我们厂里生产的。人家按一定规格裁好的纸条,我们用刷子蘸着糨子把纸条粘到一起,把它粘成一个纸盒的形状,这样还只是一个半成品。像装注射器的盒子,里面还要做一个针的窟窿眼,要把这个东西做好后粘到盒子里面,这样才算是一个成品。做完之后会有检查员检查,不合格的还要返工,总之是糊各种各样的盒子。我们每天都有定量的任务,超额完成有奖金,但是完不成任务是要扣工资的。那时候大家干劲都特别足,你追我赶的,都是比着做,看谁做得快,不过也有做得慢的人,一天下来只能糊六七十个,做得快的人差不多一天能糊到二百个,而我一天能糊一百多个,算是比较快的。那时候我一月的工资才二十八元钱。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谁也没有见过像那时那样高涨的工作热情。在那个“赶英超美”的时代,大家都鼓足了干劲,力争上游。谁要是不主动、不干活,那便成了落后的典型。现在的人疯狂地工作,也许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或者是买房买车。可是在那时候人们热情的工作只是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搞好社会主义建设,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激情。或许当时的人就是傻,只知道傻干。那时候白天干了晚上干,大家都放弃了自己休息的时间,下班了都去做义务劳动,盖楼房、推土、推沙子,总之什么都干。没办法,那时候就是那样,谁也替不了谁。
我在纸盒厂工作了有大概两年的时间,然后1960年的时候,我又去了广播器材厂。待了有一年,又到医疗器材厂。去广播器材厂是单位介绍我去的。那时候我年轻,谁年轻谁去学技术。广播器材厂当时在德外,夜里没有车只能走着回家,一走就得走两个钟头。
图 20工厂里的车工
我在广播器材厂做车工,干刨床、磨床②的活,刚去的时候也是跟着师傅当学徒。我的师傅是个男的,比我还要小几岁,他叫什么我现在也忘了,当时就跟着他学。师傅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因为我是个学徒,不听师傅的什么也学不会。当时我的师傅还教的挺认真挺细心的,这活都是一点一点手把手地教我,直到我学会。有时候我也出错,他不像别人似的那么大声斥责,而是很耐心地告诉你怎么做才是对的。后来我也带过三个女徒弟,不过现在跟她们基本上没什么联系了。
一年之后领导又把我调到医疗器材厂了。医疗器材厂在西直门里,现在搬到大红门去了。那时候住在小豁(音),离上班的地方挺远的,我总赶不上坐车,所以就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骑着上班。开始我都不会骑自行车,是现学的。那时候我挺笨的,骑车总是摔倒,我学车的时候都是我丈夫在后面扶着我,大概学了一个礼拜才学会。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每天骑着自行车上班,就这样还要大概骑40分钟。来到医疗器材厂之后我就做零件,就像医院里用的推车、推车上的零件之类的,我都会做。
说起来当时那些机器还都挺危险的,都是大铁条子,长着呢!烫着呢!我们干活的时候也有用手套的,也有戴护目镜的,因为磨床有时候会嘣眼睛。那车床都高着呢,有的三米多高,小的也有两米多高,机器一开动,刀一走,铁皮全都下来,机器的噪音特别大,一般人在里面根本受不了,可是没办法,就得拼命干活。像我周围的工友就有不少人受过伤,有磨刀把手碰到的,也有大铁搬不动砸脚的。就得自己注意点,不注意不行,那都是大铁家伙。那时候干活是三班倒,一天八个小时,早班六点接班到下午两点,中班两点接班到晚上十点,夜班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有时候遇上我上夜班下班的时候就到十点钟了,下班骑自行车回家,到家也得十一点。
那时候都是自己从家里带饭,从食堂里买着吃的人不多,本来钱就挣的少,谁也不愿意都消费在食堂里面。我当时有几个比较好的工友,一个是周丽芳,一个是李莲英,还有一个叫李淑端,我们学习、干活都在一起,关系挺不错的。但是现在我都见不着她们了,她们全都搬走,不在北京了。周丽芳回她的老家青海了,我跟她的关系是最好的,逢年过节我们总是通电话,谁也没有忘了谁。
我一直在医疗器材厂里上班,一直到1980年我退休。退休的那时候我一个月是四十块钱,也不是很多。在工作期间我先后三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三次都发了奖状。现在许多人根本就不稀罕这种东西,觉得不就是张纸嘛,然而在那个年代里这就象征着光荣,也算是我当年的荣誉吧。现在我人老了,看着这几张奖状总是能回忆起许多往事来。
三年的饥荒
图 21饥荒中捡菜叶的市民
该内容涉及隐私,您可能无法查看!1958年毛泽东主席提出了一年粮食增加一倍的口号。在当时,毛主席的话就等于说是神的旨意啊,所以各地热情高涨地开始搞起了大生产。但是你们想,当时的生产力那么落后,怎么可能完成这么高的指标呢。当时大家为了完成任务,“浮夸风”的现象就特别严重,像当时我老家村里就鼓吹得特别地厉害,说一亩地能种出多少多少斤粮食,本来粮食的亩产量都是一定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上来了呢?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出现了当时像“一个萝卜千斤重,两头毛驴拉不动”之类的可笑口号。当时还遇上一件事,那就是“大炼钢铁”。领导要求每家每户必须炼钢,这样才能把全国的钢产量提上去。你想,炼钢是需要技术的,一般人哪能炼出钢来啊!只记得那时候北京到处都架起了炼钢炉,家家都把自己的铁器交出来炼钢。我们家铁锅一类的金属物品全都交上去炼钢了,当时只要是沾个铁字的就得交上去。
印象中是这样,大概从1959年开始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我丈夫正好从外蒙古回来待了有一年的时间。幸好有他在,不然我一个人带着这么多孩子,在这样的日子里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那时候我们天天就想着怎么弄吃的去。我丈夫虽然回来了可是照样每天都上班,我既要上班又要顾家,每天累得要死。每逢周末休息的时候,我就跟丈夫到城外拔野菜去,老太太在家看孩子。有时候我们骑着车去,有时候走着去,野菜一拔就是一大包。开始的时候有野菜吃还算好呢,后来野菜全都拔光了。那时候都是这样,菜花买半个,茄子买半个,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只买半个,买够吃的就行。瓠子洗干净掺点白面烙饼,圆白菜根子也吃了,饿得不行了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吃。那时候苦,每人每月也就二十多斤粮食,根本不够吃。我记得那时候我妈妈从家里带来一包袱腌干菜,回家剁吧剁吧掺点玉米面,掺点白面就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