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了要写“一本书”的想法.
就写我和铁成,写我们俩从青梅竹马到离别这49年的件件往事,写我们俩注定一生的情缘。
但又想我会写吗?
对我弥足珍贵的陈年旧事有谁会感兴趣呢?
犹犹豫豫多时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写。
把这三年多我陆陆续续敲打在电脑上的回忆、思念整理出来不就是一本书吗?
也许这根本就不叫书,只是流水账、记事本,但却是真实的、真情的,是我的有感而发,因而也一定是有生命力的。
也许它只属于我们俩,但我仍乐此不疲,我愿以此寄托我对铁成永远的怀念。
铁成走了以后,我虽然从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解脱出来,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又一个枷锁将我紧紧的套住。
少了这个朝夕相处26年的人,整个家空空荡荡的,我的心也像被掏空了一样,六神无主,充斥我满脑的是无尽的回忆和思念,能干的事就是哭,常常以泪洗面,我想让别人理解我,分担我的痛苦,但我不可能像祥林嫂一样向每一个人哭诉,于是我开始学习打字,把我的回忆、我的思念、我的痛苦统统打成文字,它无疑是个忠实的听众,永远不厌其烦的倾听,任由我发泄,非常包容的接纳我肆无忌待地表露,五年多我回忆了我们在一起时的所有快乐与痛苦,给铁成写了53封信,这些文字是用心和泪交织.。
我要谢谢它,帮我度过了最痛苦、最孤独的那段时光,让回忆和思念成了可翻阅的记忆,我会永远珍藏。
书中插入了部分照片,这些照片真实的再现了我们共同生活的各个阶段,用以弥补我文笔的匮乏。
我要感谢女儿,非常支持并包揽了后续的所有事情,让我已经放弃了的将其印刷成书的愿望得以实现。
谢谢女儿,为了我和我们共同怀念的亲人所做的一切。
铁成永远地走了
我常常问自己、问苍天,真有天堂、有来生吗?在我们天人永隔的今天,我宁可相信都是真实存在的,来生在天堂我们还做恩爱的夫妻。 ——自题
2005年4月25日,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阴沉得像我的心情。
这一天的22时50分,连接铁成身体的监视器心电图曲线呈现直线,刚刚还跳动平稳的心脏突然停止了工作,带着对我和女儿的万般不舍,带着对亲人、朋友的无限眷恋,刚过完56岁生日10天的铁成走向了另一个世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从18天前入院之后,医院已下了多次病危通知,病情非常危重。
去世前3—4天铁成陷入清醒、谵语、昏睡交替中。非常烦躁,一刻不停地躁动,体力消耗很大。
4月24日下午请肿瘤科主任会诊,建议用少量镇静剂后铁成安静入睡,时有躁动,但神志是清楚的,尿量正常。
4月25日上午正常输液,尿量基本正常,但快到中午时分,我发现铁成尿量渐少,我问铁成:“要不要喝点水?”铁成摇摇头,我又问:“想尿尿吗?”铁成又摇摇头,声音很小但很清晰地说:“不想尿。”
这是铁成生前最后一次有意识的表示,发出的最后的声音。此后一直无尿,呼之不应,我预感到情况不大好,实际上那时已陷入昏迷状态。
下午3点多铁成呼吸急促,已几个小时无尿了,医生的意见:已到了最后的时刻,该通知其他亲属了。我马上电话通知铁成的兄妹们。
到晚上7—8点钟铁成病情进一步恶化,呈潮式呼吸,心跳明显加快。
为等待亲属们见铁成最后一面,静脉输液中加入了强心剂、呼吸兴奋剂,慢慢的心跳和呼吸都比较平稳了。
大约21时亲友们都到齐了,我的朋友、同事们也都闻讯赶来,大家静静地围坐在铁成的床周。
直到22时30分,我考虑到第二天同事们还要上班,生命在此时已无意义,和家人商量是否将强心剂撤掉。
但女儿强烈反对,是呀,只要铁成还有一口气,她就是有爸的孩子,她实在是想挽留住爸爸远去的脚步。
22时50分,我在确认监视器上心率、呼吸都平稳后,到楼道里再次劝朋友们早点回去休息,突闻女儿大喊:
“爸爸……”
那喊声可谓声嘶力竭,其声甚悲,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让人不寒而栗。
我马上冲进病房,看到的是监视器上心电图的直线。
我最最亲爱的人就这样永远地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从地球上消失了。
我眼前一黑晕倒在床边,在朋友们扶我起来的一瞬间,我仿佛从一场长达两年半的噩梦中惊醒——我要起来,我要亲自给铁成穿衣服。我告诉女儿不要哭,不能把眼泪掉在爸爸身上,那样爸爸会走得很不放心。
我们都擦干眼泪,整整齐齐地给铁成穿好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
我后悔:为什么要出去那几分钟,以至没能最后送他上路。我怨铁成:我们相守几十年,我辛辛苦苦侍候你两年半,怎么就不等我在时再走呢?
难道是觉得转瞬我们便天地两隔,对我太残忍了?但事儿已经逼到这儿了,多残酷的现实也要面对呀。
我们默默地送铁成去了太平间,没有号啕大哭,奇怪的是连眼泪都不像平时来得那么方便,绝望之后我曾无数次在深夜里流泪,恐惧这一刻的到来,不知道我会怎样的悲痛欲绝,没想到竟是这样平静地接受了,真可谓“大悲无大泪”。
我像被抽走了灵魂的驱壳,只感到心被片片撕碎,万念俱灰。或许潜意识里还有几分欣慰,从此我们都解脱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让我始料不及的是:铁成的确是彻底地解脱了,但这注定一生的情缘对我却永远不会了结。
我又陷入了另一个痛苦的深渊:无尽的思念。
最后的诀别
2005年4月27日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为铁成举行了隆重的告别仪式。
告别室庄严肃穆,横标上写的是:沉痛悼念亲人李铁成。
大幅遗像中的铁成微笑着面对要见他最后一面的人们。
铁成安卧在鲜花翠柏中。
仪式按既定程序进行,公司领导在悼词中给予了铁成极高的评价。
面对着肃穆的场景和悲痛的人们,我如做梦一般,老是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身心俱疲的我被亲人们架着麻木地立着,痛哭着应酬来人的慰问。
轮到我和铁成告别了,踉踉跄跄地被架到铁成的头前,我突然异常地清醒了:这是我和铁成能见到的最后一面了。
我不能错过,我要再好好地看看他。
我想走近了看他,再摸摸他的脸,但被人死死地架着,不让靠近。
我不顾全场那么多人的瞩目,积压多日的悲痛像山洪爆发一样不可阻挡,声嘶力竭地哭喊,疯了一样全力挣脱阻架,终于看清了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遗憾的是我没能再摸摸甚至最后亲吻一下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