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头一天,也就是7月21日傍晚,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我们俩最后一次相约我家房后头,谈明天的、未来的事,憧憬着幸福的生活。
至此,“我家房后头”这个多少年我们倾心交谈的老地方的这个特殊的功能宣告结束。
结婚那天,下起了小雨,婚礼非常简单,没有车队、没有婚纱、更没有化妆,甚至铁成都没有去接我,而是在家帮着准备宴席,我和接亲的、送亲的人一路步行就算嫁到了李家,双方摆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就算齐了。
历经坎坷,我们终于共入洞房。
当闹洞房的朋友们散去后,我们幸福地依偎在一起。铁成调侃地说:
“你要是早点答应嫁给我,我们的孩子都好几岁了,是不是你耽误了下一代呀?”
我立刻回应道:“这是考验你呢,不知道了吧,今天我证明李铁成同志经受住了考验。”
铁成捧起我的脸,非常动情地说:“能娶到你是我这一生中办的最成功的事。”
这句话我一字不差地牢记了后半生。
当时我就想,我要用一生对得起铁成这句话,当我们都老到白发苍苍、互相搀扶着才能前行时,我要铁成亲口对我说我无愧于他的选择。
但到铁成病危时,我几次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虽然明摆着离别将至,却都极力地回避着,不愿意说半句离别的话。这个时候哪怕用最温存的口气说出,也会像一根锐针,刺疼彼此的心,更何况我面对的是这样一个与生命顽强抗争的人,除了安抚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也成了我永远的遗憾。
相隔两地,情意绵绵
1980年12月 铁成探亲时在成都桂湖,合影的还有已经孕育了5个月的女儿。
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在成都望江公园
在成都武侯寺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我说婚姻是爱情的畅想曲。26年间,我们琴瑟和谐,乐章华彩 。我曾真真正正的幸福过,这幸福归根结底源于爱。 —— 自题
婚后一个月,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北京,开始了漫长的两地生活,我们每10天左右互通一封信,从不间断。
铁成对我的称呼也变成了“亲爱的妻”。
我们互诉着相思之苦,相隔遥远,互相牵挂着、叮嘱着、呵护着。我们都把写信、看信视为一项重要的生活内容,仔仔细细地写,一遍遍地看,细细地品味其中蕴含的深深的爱。
在我回成都大概两个月的时候,铁成寄来了一个大木箱子,打开一看,全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为了这次邮寄,他竟花了半个多月的工资,那时我们刚刚结婚,经济还很紧张,我非常感动,尽情地享受着来自丈夫的体贴和温暖。
1980年春节前一放寒假我就迫不及待地的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冷清了半年的家。可20天后铁成又不得不把我送上了开往成都的火车
这样充满思念和甜蜜的婚后生活一晃就过去了一年,紧张的师资培训以优胜劣汰结束,我以优异的成绩继续在川医附院工作。
摆在我们面前亟待解决的调动问题在这时显得更加迫不及待,周旋了十年,这条拦路虎还是把两个相爱的人相隔于四千多里之外,翻开那几年的通信,几乎每一封信的很大篇幅都是关于调动问题的,能想到的办法都尝试了,调动仍遥遥无期,我们苦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永不分离的家庭生活。
由于结婚时我正在师资培训班学习,自然是不能要孩子的,可到1980年7月份,学习结束了,我放暑假回家,要不要孩子的问题就正式提到议事日程了。不要吧,我们俩年岁都不小了,又都很喜欢小孩。要吧,调动无期,长期分居两地,我们俩的母亲又都过世了,生了孩子怎么带呢?
反复权衡无果的情况下,铁成果断地决定:要孩子。
他说:“生了孩子,你踏踏实实地回成都上班。孩子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真要是生了孩子,我又调不回来,以后的困难可想而知。
可铁成就是这样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在关键时刻能给妻子主心骨的丈夫。我顺从地依了他,真是豁出去了,走一步说一步,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怀上了女儿蓉蓉。
在以后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我们家也就延续了这样的模式:永远是大事他做主,小事我当家。
同年12月底,女儿在我肚子里已孕育了五个月,铁成来成都探亲,我们俩在成都过起了两个人的小日子,我每天上班,铁成买菜做饭,没多长时间他居然可以用笨拙的四川话跟菜农砍价了,我们一起游览了成都的杜甫草堂、武侯祠、桂湖、望江公园以及青城山、都江堰等,要不是因为女儿拖累,我们一定会去爬峨眉山的。
长相厮守的日子对我们这种常年相隔两地的夫妻来说尤其不容易,我们倍加珍惜,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记得有一天,天下大雨,我们哪儿也去不成,两人围着被子坐在床上聊天,我们争先恐后地说着我们共同的和各自的童年,说着兄妹们之间的趣事,说着父母给我们的爱,尤其说到铁成已故母亲对他的疼爱和母亲病后的痛苦,我们都流泪了。
外面哗哗的下着大雨,仿佛把我们与世间隔绝了,我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与心交融,就像当年站在我家房后、站在茫茫的雪夜里一样。多少年以后,我一直铭记、留恋那一次的倾心交谈。
多么盼望铁成就这样守在我和女儿身边,可假期结束,铁成不得不万般不舍地离开了大腹便便的我。
在我怀孕七个月时,也就是1981年2月,因怀孕后期并发症,我回京待产。
在我离开成都前两天人事处的同志突然找到我说:调动有望。让我回京后到北京人事局打听着点相关消息。
我大喜过望,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匆匆回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回京竟从此结束了我们的两地生活,更结束了似乎遥遥无期的相思之苦。
可惜的是没能和我工作、学习、生活了12年、被我视为第二故乡的四川道别;没能和我的母校、尊师、朋友们当面谢别。
三喜临门
调回北京的同时有了可爱的女儿,女儿顺顺当当成了北京人
刚会走路的蓉蓉
父女俩第一张合影
母女俩
蓉蓉两周岁全家福
就在我预产期前一周,1981年4月7日,北京人事局突然来了调令,让我去四川办理调动手续。
我生产在即,可这事怠慢不得,铁成安顿好我后急赴成都,仅用了一周时间办完调动的所有手续,收拾、托运行李;代我拜访、道别同事、朋友、师长。
巧的是就在铁成风尘仆仆赶回北京的当天,4月16日晚11时随着清脆的哭声,女儿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一直盼望能生个女儿,女儿好打扮,长大了又和妈亲,铁成嘴上不说,但男子汉的虚荣心让我觉得他一定想要个儿子。在铁成把我从产房接出来的瞬间,我很愧疚地说:“我给你生了个丫头。”可铁成哈哈一笑说:“生丫头好,咱家正缺女孩呢。”因大哥已有了两个男孩。从此他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难怪从会说话时起女儿就说她像海马一样是爸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