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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彤之心,风雨无阻--孙彤回忆录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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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五七干校”期间,真是什么活都干,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么累的活儿。虽然我在姑妈家也很辛苦,但那都是做家务劳动,可是在这里都是干农活,像插秧、割麦子、割稻子、种棉花、打农药等繁重的农活,腰弯得有时都直不起来。

当时的军代表都是部队里面的连长。那个时候,受“左”的思潮影响,这些军队干部也特别“左”,到了“五七干校”后,他们拼命地指挥我们干活。特别是那个地方老下雨,一下雨地里满是泥泞,我们老说:“要下雨了,是不是不用下地了啊?”可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下雨也照常干,田间的土都被我们踩得死死的,等到晴天一晒干,全是一个大疙瘩、一个大疙瘩的,土都不能种东西了。他们就这样违反客观规律地指挥我们干活。

不过当时想既然是来锻炼的,那就不管什么艰难困苦,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咬紧牙关,什么都是可以挺过来的,而且我自己又是副排长,所以我都是带头做,再苦再累,也从来都不叫一声。

被批为“右倾”

大概是1970年到1971年的时候,随着国家计委内部“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深入开展,开始要抓“五一六分子”。在当时,“五一六分子”就是反革命,属于敌我矛盾。最后,弄得很多人都成了反革命,我们局里也有好几个。

我们的党支部有一位老干部是很“左”的,他们的动作搞得很大,抓了我们综合局里面的一些同志,其实都是一般干部,可能是在某些方面偏激一些,但不可能是反革命。好像当时在我们排内抓了3个人,让他们交待“五一六”的组织,白天黑夜批判他们,还成立了专案组。

我是负责其中某一人专案组的。当时我心里有数,我必须要实事求是地调查,不能冤枉好人,因为我在参军的时候,就知道审查过程是连轴转的,这样很不人道。

审理这个人的时候,白天开完了批判会,晚上还要叫他交待,老是不停地追问:“你是不是参加了‘五一六’组织?”深夜都已经两点多了,他困得不行了,然后就对我说:“孙彤,你是组长。我实在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脑子也糊涂了,你是不是让我休息一下,到外面透透气?”

我也实在于心不忍,想到自己是组长,这点权力总有吧,另外周围批斗的同志也都点头了,于是我没有再跟老干部商量就宣布说:“休息一刻钟吧,大家都休息一下。”他要了一支烟,到外头清醒了一下,一刻钟以后就回来了。回来了之后我们就接着问,不过他一直很坚定,始终也不承认。当时我们就宣布散会,明天继续。

可我没有想到,第二天会有人当着很多人说我“右倾”,同情“五一六分子”,立场已经站在他们那一边了。“上面”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就把我的专案组长撤销了,不要我当了,而且说我“右倾”。

之后就叫我整天带着人劳动,而且已经有人给我贴出了大字报,说我什么“右倾”,同情“五一六分子”,站在“五一六分子”的立场一边,真的是人言可畏。

我爱人当时还没有回北京,他知道我的压力很大,也了解我这个人自尊心很强。无中生有地被人撤了专案组组长的职务,整天就带着人去劳动,他知道我心里很委屈也很痛苦,所以他经常过来安慰我,让我想开点。等到爱人带着孩子回北京后,他也不忘经常来信安慰我,因为这次对我的精神打击太大了,我老睡不着觉,所以他很害怕我得病,告诉我说:“一定要相信群众,相信党,肯定会没事的。”那段时间如果没有爱人的鼓励,真的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他给了我很大的勇气和安慰。但是爱人没有办法改变我的现状,我的事情在当时没有地方解决,所以每天承受的心理压力还是让我苦不堪言,心中的委屈无处宣泄,那种被冤枉的感觉无时无刻不让我痛心入骨。

记得我看见一个女同志跳河自杀了,我说:“我也死了算了吧。”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应该,要挺过去,再苦、再委屈我也要挺过去。

终于,过了一段时间,那3个所谓的“五一六分子”都得到了平反,我的情况也有所好转了。

被下放“三同”

1971年,抓“五一六分子”运动之后,上面又要把二连中“右倾”的一些人下放到村子里面去“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于是我和吴俊扬局长的爱人冉实被分到了“五七干校”附近的一个非常贫困的生产队里,吃住在农民家中3个月。这3个月彻底让我品尝到了什么是艰苦的生活,我从来没有想到还会有生活条件这么恶劣的地方,从1949年到1970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那里的农村简直落后和贫困到了极点。

我当时被分在一个生产小队长的家里面,同老太太一个房间。冉实住在另外一家普通的农民家里。白天就跟他们一起下地干活,什么都干。吃饭就是家家户户地轮流吃派饭。这个地方农民的生活,每天三顿都是很稀的玉米糊糊,喝下去很快就感到饿了,所谓的菜就是辣椒搁点盐,有点咸辣味儿。我就这样过了3个月,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困苦的生活了。这次的经历体验真的让我刻骨铭心,村民们艰辛的生活状态让我们除了心疼就是难受,直到如今我仍难以忘怀。

“三同”生活对我来讲,是让我去最现实的地方感受人民最艰苦的生活状态。我们仅仅过了3个月就难以忍受了,可当地老百姓的生活一直就这样过的。所以我们作为共产党员,作为革命干部,当时感觉实在是太惭愧了,我们对于百姓最现实的生活环境都知之甚少,又如何来改变他们的现状呢?其实有很多原因也是当时制度的问题,像在“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时,吃着食堂的大锅饭,人们劳动之后也没有很好地考核,完成的质量如何都不太清楚。有些老实人勤勤恳恳,有的人却懒散怠慢,耍滑头的就抽烟、聊天不去干活,有的女的干一会就直接回家了,各种情况都有发生。

这样的大锅饭,分配根本不公平。只要出工了,就计工分,到底谁做得好坏,根本就没有考核。这样的集体生产让人丧失了劳动积极性,农民没有积极性,生产就会越来越下降,收入也就越来越少,所以百姓的生活又怎么能好得了呢?

总而言之,当时我们需要为百姓做的事情,需要为人民努力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是现在也是如此。

意外受工伤

在“五七干校”时,我们自己种粮食和花生,还有棉花,另外又养各种牲畜家禽,这样生活就大大改善了。有些人一家都在这里,就留在干校过年。

1972年底,春节渐渐临近,爱人不在干校的同志就要准备回家过年了,我是副排长,就要加紧把收获的棉花轧去棉籽。因为这是大家的劳动果实,除了上缴的之外,每一个劳动者都能分到一点自己种的棉花带回家去,所以我和老处长王健冬两个人加班加点轧棉花,把棉花里的种子轧出去,有籽的棉花是不能用的。

轧棉花要用机器来轧,处长管开关,我在这边操作。棉花在滚筒里不停地卷,这样就把棉籽甩出来了。可是棉花转的圈越多,有的时候就会缠在滚筒上,越缠越多就不太好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