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要记录下一个人的人生经历来是不容易的。虽然我的人生仅过了四十余载,但我已深深感到述说往事的困难了。若是按照史书传记的写法,对我的描述可以是极其简单的:闫俊海,字林伯,磁县花官营乡闫浅村人士,民间艺术家,生于1968年,曾……但我所要绘出的,并不是如此简单的速写,而是一个丰满的我。这是一段不同寻常的人生,之前我不曾细细同他人说起,如果要给与它一个名称的话,我希望将其称作“背后的人生”。
重温那些年月,时间虽不久远,但记忆却有些模糊不清了。从落生到跟随大伯学艺,从窝在家中埋头苦干到在外漂泊,这短短的几十年,我变化了太多。年少时,在家中像机器一般地劳作时,我渴望拥有自由的时光;到如今,我已在外许久,倒是怀念起在老家的日子来了。只有出了家门,才能走得更远。我带着民间艺术走出了家门,走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艺术家中间,我与他们一起前行,怀揣着一种对于艺术的热情和对于未来的希望,昂首阔步奋勇前进。
如今,我已人到中年,我希望将我之前走过的足迹描画下来,这是一种真实的记录,里头有悲喜与酸甜。我把心交出来,通过这平平常常的文字,将我的故事向你述说。这背后的人生不同于个人简介,它是有生命的,流淌着温暖的血液。有时,遥忆那久远的过往,我还会不禁掉下泪来,但这时的眼泪不同于以往,之前或多含迷茫与矛盾,而这时却充斥着感悟与温暖。
在这背后的人生中,初时,我走得步履蹒跚,现在终于可以走得稳健一些了。为此,我感到很欣喜。这些年里,让我感到最欢欣的是我娶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闫秋芬,而最令我心怀愧疚的人也是她,她为我付出了太多,而我却不曾将她照顾好。而今,我远在北京,对她更是疏于照顾了。在此,我要真诚地向她说声抱歉。
在这本书中,我要讲述的是一个个你们熟悉与不熟悉的故事,不熟悉的是故事本身,而熟悉的是故事后边的温暖的、酸楚的泪以及满足的、动人的笑。我从一个普通的民间艺人变为一个受人景仰的艺术大师,这期间有着许许多多的痛与泪。现在,我把我的故事写在纸上,与你们共享,希望你们能从中得到不一样的感动与感悟。
遥忆闫浅村
故乡于我有着别样的情怀,不仅仅是“朝夕会面,遂成相识”的熟悉,也不仅仅是绿叶对根的情意。她是牧人,而我是在她的草鞭下长成的绵羊。她放我远去,由我自己去寻找更绿的草、更清的水,又吹着哨声屡屡将我唤回。
1968年7月,我出生于河北省磁县①花官营乡②闫浅村。这村子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以至于我无法去寻得她的过去。只听前人说,闫浅村的先祖是由山西大同迁移过来的。闫浅村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呢?因为有一条滏阳河绕村流过,以往岸边有纤夫拉纤,当走到这村边时,见水浅地势高,常常落脚休息,船也就此靠岸。而且村中又多是姓闫的,所以被人们称以此名。村中房屋多为土砌,人口稀少,只有几百人,多以种地为生。
关于村子的传说不多,其中一个是说: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的抗日部队驻扎在我们村,日本人便用了“火攻”的方式将村子给烧了。所以,之后便留下了这样一个故事,叫做“火烧闫浅村”。
故乡属平原地区,位于邯郸市南部,磁县县城以北,村子的西边是107国道,村东是滏阳河③,河边有码头,往天津去的装有煤和炭的船只都要从村边经过。因为临水,所以盛产水稻和小麦,此外也种植玉米、棉花及其他作物。家乡气候温和,夏天多雨,冬天有雪,天气较少有剧烈变化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村子闭塞,村民与外界少有往来,闫浅村的人显得特别朴实、团结。这方圆几里中,只有我们这一个孤零零的村子,周围的村庄,离得最近的也有五六里地。而且,若要从村子走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村子就同一个葫芦一样,分外闭塞。往北是邯郸市区,往南是马头和磁县县城,一路上人烟稀少;村子东边有滏阳河相隔,走不出去;往西只有一条小土道通往107国道。如若有人要出去,必须得走那小土道,要不就出不去。我们离邯郸市有二十多里地,以前都是踏着小土路步行走着过去。
这些年来,家乡变化很大。国家提倡新农村建设,闫浅村也不落后,村里盖起了一座座小楼,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道路加宽了,桥梁通了,交通工具也得到了大大的改善,从以前清一色的自行车变为了现在的电动车、摩托车、汽车。现如今,村中家家户户都做沙发套,以此发展经济。沙发套以刺绣为特色,工艺精美,广受外界喜欢。
熟悉的事物总是亲切的,即便现在想起,也觉得有趣。故乡有着许许多多有趣可爱的习俗。在家乡,羊是吉祥的东西,姥姥会给外孙送羊。女儿外嫁结婚后,若生下孩子,母亲便开始送羊了,一直送到孩子12岁。但所送的羊并不是真正的羊,而是一种用面捏成的羊;送羊时送一公一母,母羊身上还带有小羊。除了做各种不同的小羊外,姥姥还蒸点儿其他小玩意儿,如青蛙等,都是面粉捏的。那时孩子们没有什么玩儿的,便常玩姥姥所送的面羊,玩腻后还可以剥掉外皮当作美食吃下去。
农村常有庙会,办庙会时,小商贩云集于此,兼有唱大戏的,趁此热闹,亲戚也来回走动。庙会类似于集市,摊上物品繁多,每年的庙会,我们都会借此机会买些东西,因为平常不易买到。
小时候,我们去赶会,跟大人要上一两毛钱,然后到庙会上买个糖球(一分钱一块),或者买个“琉璃嘎崩儿”——那是村里孩子的叫法,有首民谣说:“琉璃嘎崩儿,打了没事儿,回去要钱,挨了一棍儿。”这东西外边是玻璃的,里边有糖水,有红的、绿的,也是一分钱一个。喝完糖水,剩下的玻璃管子还可以吹,吹时“吧吧”地响,但若是用劲儿大了就很容易坏,因为玻璃管子特别薄(不薄吹不响)。若是吹坏了,小孩儿往往会大哭,流着泪说:“还没到家就没有了。”
有了这些个玩意儿,我们也就知足了,若是说想吃点儿甜瓜、果子什么的,那便只是一个美好的梦了。
老家的虎头门楼
① 磁县,古称磁州,位于河北省南端。全县总面积1041平方公里,总人口62.7万人(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
② 花官营乡,位于磁县北部,总面积36平方公里,地处低洼平原和冲积扇平原地带,地势西部略倾,东部平坦,是重要产粮区之一,尤其以优质稻米闻名。
③ 滏阳河,发源于邯郸峰峰矿区滏山南麓,故名滏阳河,流经邯郸、邢台、衡水,在沧州地区的献县与滹沱河汇流后称子牙河。全长402千米,是一条兼具防洪、灌溉、排涝、航运等公用的综合利用的骨干河道。
小述家族史
对于闫家的家族史,我们这一辈人知之不多,我也只偶尔听长辈们说起过。太爷爷(家乡特指高祖)叫闫慧,是闫家的独子,他没有什么经历传下来,只听长辈们说,太爷爷曾步行去过北京,在那做一些小手艺,之后又回到家中,开始做纸扎。
太爷爷生有一独子,那便是我的老爷爷(曾祖父),他叫闫洪奎。老爷爷身高约有一米八,是个高个儿,但眼睛瞎了一只。闫家至他那便开始红火了,他做着一些小生意,以蒸包子、做馒头、卖糖球(梨膏糖)等为生,此外还懂风水。老爷爷基本上继承了太爷爷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