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80岁了,可现在还在坚持工作,究其原因,说实话是因为自己不甘心。我参加工作几十年,一直东奔西走,做着各种各样的建设项目,在院长任期里更是风风火火、不遗余力地开展工作,可是一下子退休下来,失落感特别强。这份失落感并不是因为突然不当官了,而是觉得一下子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了,也没有什么人找我了,突然之间,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所以在退休后的这十几年时间里,我不停歇地工作,就是为了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是为了填补退休所带来的空虚感。
我现在做的工作,能为国家做一些贡献。况且这些工作本身对我自己也是大有裨益。我的头脑灵活,还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这和我始终在工作应该是有关系的,因为我总是在考虑问题。而且我每天上班走路,来回走8站地,中午如果回家吃饭的话,一天要走16站路,这也是一种锻炼,有助于延长寿命。
在物质生活方面我没有什么需求,我和老伴儿的退休金都挺多,还有其他几个公司的收入,两个女儿也不需要我在物质上的帮助,所以钱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不停歇地工作,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家庭生活
相对于我各种领导工作的忙碌,老伴儿则是技术型的人才,领导让她当室主任,她坚决不干,就是一心扑在技术上。她的“设计大师”是李鹏在中南海亲自授予的证书,这个专业的大师全国只有三个。我常跟她开玩笑说:“我要是不当院长,我也当大师了。”老伴儿现在出差也少了,过去经常出差,国内、国外去了不少地方,欧洲、日本等地方都去过。 我们的家庭生活很简单。现在早餐就是牛奶和面包,中午她在单位吃工作餐,我就在外边吃点儿“庆丰包子”、麦当劳之类的快餐,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吃。晚上回家两个人做一顿饭,这顿饭也是非常简单的,我做饭的技术比老伴儿还高。有时候也出去吃,我们喜欢吃西餐,比如到莫斯科餐厅、伏尔加餐厅,它们离我们家近。
我和老伴儿的一生,把大部分的精力都倾注给了所热爱的建筑事业。老伴儿的事业心非常强,做起工作来什么都不顾,在生活上的要求反而不高。我常年待在国外,久不回家;当院长的时候,吃完饭就去办公室处理工作,回家已经晚上11点了。所以老伴儿有时候说:“你把家看得跟旅馆差不多。”嘴里尽管发牢骚似的开点儿玩笑,但是老伴儿对我的工作总是一如既往的支持。
我的大女儿研究生毕业之后,工作了两三年就到美国去了,是在1988年左右的时候。二女儿是1993走的,先到新加坡,再到日本,最后到加拿大。开始我们带着二女儿的儿子,那时家里充满了生气,小家伙让家里热热闹闹,也调剂着我们老两口的生活,到五岁的时候他跟着妈妈去日本了,他一走,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有时候聊聊工作上的事情,看看电视,简简单单。
有的时候大女儿回来,就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一趟。我们去过上海、平遥、杭州、南京、苏州。大女儿很喜欢美食,知道我也喜欢在吃上下功夫,我总给她们找好吃的,所以愿意让我跟着出去玩儿。
因为我常年待在国外,所以对孩子的教育我没有尽到什么责任,都是老伴儿负责的,孩子都是跟着她。我的大女儿学习非常好,中学全年级八个班她考第二名,所以她考大学没费什么事。二女儿学习稍微差一点,因为她上学太早了,高中毕业考大学时她才15岁,后来复读了才考上大学,也学了建筑。在孩子的教育方面,我觉得父母就是进行一些启发,主要还得靠孩子自己,两个女儿生在同一个家庭,接受同样的教育,但学习成绩就不一样,态度也不一样。我大女儿有两个孩子,她的女儿和儿子也不一样。
在两个女儿的人生大方向上我做过一些指导。大女儿受我妹夫的影响,学了医学;二女儿受我们的影响,学了建筑。原来我希望大女儿学工科,后来她自己选择学医,我也尊重她的选择。大女儿大学毕业的时候,找了男朋友。两个人相处得很好,那时正好我从也门回来,也觉得两个人很合适,后来他们就结婚了。婚礼办得很简单,比我们那个年代隆重一点,至少是在饭店里吃了一顿饭,两家的亲属在一起聚了聚。大女婿的家庭条件也不错,他的父亲毕业于牛津大学,是外交学院的教授。
机遇相随,努力不懈
我的一生大都与工作相关,能有今天的成就,首先是因为我的经历之中机遇不断:最初分配到俄专留苏预备部,再到列宁格勒建筑工程学院学习,之后获得研究农村和城市住宅的经验,再到斯里兰卡援建国际会议大厦,又去援建巴基斯坦的体育馆,后来当上了院长,退休后到香港又有“贵人”相助。或许我得到的这些机会比很多人要多得多,我是很幸运的,但是我觉得这些机遇的获得与自己不懈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机会是为有准备的人而创造的,不是坐等而来的,而是人去主动追求的结果。倘若当年我没有废寝忘食地学习,就不会有高考榜上有名的机会;倘若我在苏联不发奋努力,就不会学到扎实的专业知识;倘若我没有在技术上坚持己见,就不会有斯里兰卡国际会议大厦和巴基斯坦体育馆的顺利竣工;倘若我没有在领导岗位上兢兢业业,就不会有设计院的浴火重生;倘若没有我之前在业务上所做出的种种成就,在香港的艰难中就不会有“贵人”向我伸出橄榄枝。若希望百倍的获得,就必须付出千倍的努力。所以这些重大的人生机遇,乍一看或许是幸运地落在我的头顶,其实却是我靠不懈的努力主动争取而得。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也同样不负所托,没有让这每一次来之不易的机遇从指间溜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些机遇一一变为了现实。
活到老学到老
学习是没有止境的,几十年来,科学技术的发展突飞猛进,社会环境的变化日新月异,不学习就会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或者直接被社会所淘汰。专业领域中,我留苏多年,自认为学到一身过硬的技术本领,但如果仅仅止步于此,不学习新的知识、不了解新的变化,那么我将永远都是“井底之蛙”,绝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比如很简单的简易住宅,最初是用彩钢板,可是我就不知道这种材料,没有学过,工作中接触了才明白;后来又出现了水泥压轧板,又得学习;现在又知道冰箱里做绝缘体的材料也可以盖房子……总之,如果不坚持学习的话,我根本无法赶上时代的进步。科学不断发展,新的知识在不断更新,所以“与时俱进”并不是一句空话,而真正有其重要的涵义与价值。
而且我在工作中并非只需要面对专业领域之内的知识,我一生中碰到的陌生领域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我始终固步自封,只是停留在我所涉及领域的小圈子里,那么穷我一生之力,可能仅仅就是个普通的工程师、建造师。所以我一直在学习专业之外的知识,比如我现在做的项目,需要计算工程款额的利息,这是银行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学过,但是为了管理的需要,我必须自己算清楚。不断地摸索方法,算了三四十次,老伴儿看了都纳闷,问我:“你算什么东西呢,乱七八糟的。”最后我成功地计算出来,银行也确认我算的是正确的。知识的大海无比辽阔,我知道的东西只是“沧海一粟”。所以我活到80岁了,依然懂得活到老学到老的道理。也只有如此才不会与机遇失之交臂,才能让机遇同自己并肩而行。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三教九流”之人,只要不是坏人,都可以结交,因为我们可以通过朋友了解很多东西,所谓“三人同行,必有我师”;还有一些朋友也能为我们带来机遇。我一生中结交过形形色色的人,有诸如梁思成一样的建筑大师,诸如班达拉奈克夫人一般的国家首脑,有富甲一方的地方富豪,更有许多普普通通的工人、农民,无论高低贵贱,他们都曾对我给予关怀,提供帮助。就像现在所做的苏丹的工程,我碰到了好多不起眼的人,但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正是这些人掌握着我所不知道的信息,给予了我别人都无法提供的帮助。中国有一句话叫“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