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长城钛金公司商标证书
一年以后,形势发展很快,北京可以注册公司了,但必须得找“婆婆”,也就是公司的主管单位。那时成立公司必须找国营单位做后台,替我担保。我爱人当年在北京理工大学(过去称北京工业学院)读书,期间做过学生会主席,也做过北京市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通过她,我找到理工大学校长朱鹤荪。那时候我没有全民所有制固定工身份,没有工资,档案流落在外,大学里面都是教学的,能接受我这个人吗?最终朱校长同意了我的请求,只是让我帮学校带个研究生,讲等离子科学与技术。
但单位毕竟是党政两套马车,朱校长同意了,学校却还有另外不同的意见,所以办这个手续并不顺利,完全是由于朱校长的认真负责,才把我的档案存入理工大学。就这样,理工大学成为我们公司的主管单位,我主动把我以中华钛金研究所名义所持有的20%的技术股转送给了北京理工大学。并于1987年在北京市正式注册了北京长城钛金技术联合开发公司。公司的股东也就变成了北京理工大学和以上另外的三家。
卖出第一台机器盘活企业
本来承诺大家五个月做出成果,结果八个月、十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动静,当时我嫂子对我说:“老五,我要到你那儿吃饭去。”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多大的压力啊!
我的第一家客户是哈尔滨一家大的国营工厂——哈尔滨刃具量具厂,是苏联援建的159项工程之一。我到日本考察时,发现哈尔滨另外一家工厂,也就是它的兄弟厂曾花105万美元买了台机器。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跟他们说:“他已经花了100多万美元了,我给你做一个,只需要20万美元。你们看怎么样?”
去签合同的时候天气很冷,我们下定决心,多低的价钱也得签,否则公司没有销售额,股东心里没底。最后签下来40万元人民币做一台机器,半个月之内汇五万元做定金。这五万元定金至今都没给我,但在当时却帮我稳定了军心,让大家能够鼓足干劲直至卖出第一台机器。
由于资金紧张,仅有的一点宝贵的资金还想用于新产品的研制,当时便不能给员工发出稍微丰厚的薪水。实在没办法,就聘请一批有能力的人给公司做顾问。我白天自己忙,下班后乘坐三四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和顾问们一起讨论。
就在1987年秋,第一台机器终于做好了。因为资金有限,所以是用别人的旧机器改造的。机器上挂满了表壳儿,都镀得亮亮的,放在从理工大学借来的一个实验室里,公司上下都很受鼓舞。
1987年,公司首台钛金镀膜机鉴定会现场
1991年,公司员工合影
20世纪90年代末,承德避暑山庄,王殿儒和员工们在一起(箭头处是王殿儒)
要想卖机器,还需要组织专家,召开一个鉴定会。可是当时公司账面上穷得连请专家吃饭的钱都没有。我三哥的女儿在城里踩缝纫机,手里有3000块钱现金,我便去借,侄女儿很痛快地就借给我了。这笔钱做了鉴定会的会议费开销。
鉴定会成功召开,鉴定组长是谈镐生教授,副组长是陈春先,还请了其他一些业界名人。一个跟我有业务接触的苏州人,知道我搞这个项目,他也一直觉得应该搞开放,搞新产品。所以他也来参加了鉴定会,而且带着他们当地的一个大队长一起来参加。那个大队长叫“江苏省丹阳县运河乡后张大队大队长”,他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客户。
大队长买走了我的机器,给钛金公司带来八万的收入。正是这八万,成了我真正的收入,给我的企业注入了生命的血液。钛金公司从此迈开步伐,虽然钱不多,前途会有曲折,但毕竟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股东们也有了信心,觉得“可以卖东西了”!
创业初期非常困难,压力非常大,但我心里有底,知道自己会成功,我对自己的技术相当自信。只要给我时间,我确信自己肯定能实现梦想。
拿到第一桶金后,我立刻筹划该如何继续。八万块还是不够,所以还只能做旧机器,收购人家的机壳,再装上我的“心脏”。我们的产品就是把真空和等离子体两项技术相结合,真空技术是传统的东西,等离子体则是公司的核心技术,因此技术成本很低。我们用这八万又连着做了两台旧机器。
这两台机器就不像第一台卖得那么费劲了,而且公司拥有了定价权。初期那几年的经营,完全是卖方市场,只要有产品就不愁卖,不像现在,对订单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出这步,从销售出第二台机器开始,事业发展得也很快。公司总部很快搬进了中关村核心地带,租了整整两层楼,员工发展到二百六十多人,年营业额很快到了六千多万。公司的技术项目被国家列为1989年在全国重点推广的40个项目之一。
打入国际市场一发难收
自第一台机器打入美国市场开始,长城钛金的国际市场发展就呈星火燎原之势。美国、英国、日本、意大利等,钛金公司的机器很快便出口到二三十个国家,几乎遍布世界各大洲。一共售出约百台机器,每台售价达到几十万美元。
美国市场——芝加哥“鼎足三分”
1989年,北京长城钛金公司出口了第一台机器,以二十多万美元的售价出口到当时最发达的国家——美国。我们将自己设备生产出的产品,卖到美国去,成为中关村当年卖价最高、创汇最大的自制单台产品。
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美国人怎么找到我的,他是一个叫沃克曼的犹太人。我英语太差,招了一个研究生毕业的女孩儿做国际部的部长。她英语算比较好,不过那个年代“比较好”,放到现在来说也相当差。让她交流文件、谈什么内容都不太擅长,很难表达。但总归是说明白了,价格也谈得差不多。最后要签合同时,有一个分歧点难以达成共识,那就是知识产权问题。对方问我的知识产权是否“清洁”,就是说知识产权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我知道苏联有这方面的技术,但他们在中国没有申请专利,那时候两国关系还非常紧张,申请专利更无法正常进行。美国有没有这个专利,我不晓得,我是凭在书上、杂志上学习到的苏联的做法,亲自去实践的,并且在中国申请了专利。但不侵犯美国专利的保证书,我却不能随便签。我说:“这样吧,你是美国人,你到美国去了解,我告诉你我们做的是什么东西,你看看侵犯不侵犯美国的专利,如果侵犯了,咱们买卖不做,就做朋友;如果不侵犯,你就买去,侵犯了由你负责,与卖主无关。”美国买家却不同意。
最后,他要按照美国惯例,如果出现纠纷,按加州法律处理,到加州出庭。我说:“这样吧,我豁出去了,就按照加州的法律办,如果你告我,我就去加州。”本来我的观点是,如果我起诉你,我到美国去,如果你起诉我,你到中国来,这样双方对等。他不同意,说他们有规定,一定得在加州法庭执行。我说:“这个我让你,但是专利问题必须你自行解决。”
就这样,在北京饭店磨蹭到半夜三点,才最终签了北京长城钛金第一份对外出口合同。
签字以后,公司便开始制造产品。当时他们买机器是要做钻头,把钻头镀钛金以后能提高寿命。买方请来美国一位非常知名的专家斯耐波尔来验收机器,这位专家一生有六十几个专利。那时候长城钛金挺兴旺,有好几个大哥大,我也有一个。我别着大哥大,领着斯耐波尔去爬长城,其他人在北京的车间里验收钻头。我一边玩儿一边惦记着这个事,期间公司来电话说,做得不错,验机验得很好。后来这位权威专家回到美国后,还写了一封信给我,意思就是说:“王教授,长城钛金公司能制造出这么优良的设备,真是很不简单!”他还送给我一个礼品:两只笔放在座子上,一块大理石上写着“王殿儒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