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时光如梭,转眼间,我已走过八十个寒暑,当年的懵懂顽童如今已是耄耋老翁。回想这八十年春秋,忽然不知是短暂还是漫长,只是觉得万千过往涌入思绪,仿佛有数不尽的故事要讲述。
我的一生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丰功伟绩,也没有多少大起大落的人生悲喜。说来简单,终我一生,就是在不断地工作。遥想当年,我立志投身航空航天事业,却阴差阳错地学起了最不喜欢的建筑,却不曾想到,在建筑领域一干就是五十多年,并且再也离不开这个行业了。
在很多人看来,我似乎特别被机遇所眷顾,是各种各样的机遇成就了我今时今日的地位,然而机遇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鲜有人知,我百倍所得的背后,是自己付出的千倍努力。
我的一生就是伴随着这些努力与机遇,一步一步踏实前行的。
生于日本殖民统治下的土地,所遭受的种种屈辱已经在我年幼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日后不断地激励着我为了国家的强盛而奋斗。
家乡的解放为百姓的生活带来了光明,也同样让我摆脱了奴化教育之下的厌学之心,从此发奋学习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高考后,我曾立志为祖国的航空航天事业付出自己全部的心血,却意外进入北京俄专的留苏预备部,当得知所学的专业是我最不喜欢的土木建筑后,为了能为国效力,我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留学苏联的五年,奠定了我一生受用的专业基础。刻苦地学习,不仅仅带给我扎实的知识和优异的成绩,更证明了我回报祖国的坚定决心。也同样在留学的时光中,我结识了相守一生的爱人。
回国参加工作之后,我被委以重任,接连对农村和城市的住房进行设计与建设,让我可以将自己的才能尽情发挥,并且用实践来检验留苏五年所掌握的理论知识。
在“文革”期间,相对于很多人而言,我幸运地躲过了许多批斗,并积极投身到第二汽车厂的建设中,虽然条件艰苦,我却绝无怨言。
就在这段时间,让我一生为之骄傲的工程项目摆在我的面前,我成为中国援建斯里兰卡国际会议大厦的总工程师,担负起了“班厦”——这座中斯两国友谊象征的建筑工作。刚过而立之年的我不负祖国的重托,成功完成了项目建设,为祖国赢得了荣誉,为自己赢得了掌声,也拉开了我海外工作的序幕。
随后在巴基斯坦进行的体育综合设施建设中,在我与同仁的共同创造下,实现了世界首例用千斤顶顶升网架屋架安装技术。
改革开放后,我又踏出国门,开始了中国最早的国际承包工程,克服了种种万事开头之难,一举打开了中国建筑业的海外承包市场,并为国家赢得了经济回报与高度赞誉。
“文革”的余波已经过去,但是我所在的设计院却在十年的动乱中饱经风雨,我受命于设计院的危难之际,毅然接任院长一职。在八年的工作中,兢兢业业,不但引领着设计院走出泥潭,并为它带来了再度辉煌。
转眼之间,我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然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退休后,我依然没有停止奔忙,在北京、香港、上海、广州、也门、苏丹等各地继续着自己的建筑事业,不愿停歇,用不息的工作来为国家继续贡献自己的能量,也藉此来满足自己心灵上的渴求。
这就是我简单却并不单调的一生,我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了工作,贡献给了国家,我别无所求,只是在不懈地努力之中追求着自己生存的意义。如今的我已然满头白发,但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虚度年华。或许终有一天,我将停下一直奔忙的脚步,为自己的工作事业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我一生奋斗的精神却永远不会停歇。
这本回忆录讲述了我或许并不完整的一生,它饱含着我对人生的理解与领悟,如果这是一种精神的话,也算是我送给诸君的礼物吧。
我的家乡
我出生在大连,但我的祖籍是山东省。胶东蓬莱有一个由家村,那里就是我的故乡。由姓的人很少,在大连小平岛那个地方也有一个由家村,不知道和我故乡的村庄是否有些关系。
由氏家族的祖辈从哪一代人离开蓬莱来到大连我并不知道。
清代的时候,边疆地区人口稀少,而东北长白山地区为满族“龙兴之地”,朝廷将其定为封禁区,任何人不准入内定居、垦田、采伐和掘人参、捕貂类。顺治年间曾一度招民开垦辽东闲田,康熙初年即停止招垦,无论旗人还是汉民,出山海关须至兵部领票。但即便如此,因生计所迫,不断有人或从长城口,或从天津、登州泛海潜入辽东半岛以至松花江流域,晋、鲁、豫、冀四省均有,尤以冀、鲁为多,这就是俗称的“闯关东”。再则清代政治犯多流放至宁古塔(今黑龙江宁安市),后发展至船厂(今吉林市)、黑龙江城(今黑河市爱辉区)、伯都讷(今吉林扶余等地),也吸引了一批晋、鲁商贾前往。1878年(光绪四年),清政府取消移民东北的禁令,向东北移民形成高潮。
我的故乡蓬莱在山东半岛的北部,面朝北方,渡过大海就是辽东半岛。或许我的祖辈就是在清朝的时候加入了“闯关东”的行列,远涉渤海海峡,举家迁至位于旅顺和大连之间的黄泥川地区,从此在这里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大连位于辽东半岛南端,山海如画,绿草如茵,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这里四季分明,冬暖夏凉,游人不绝,实在是东北土地上一个特别的城市。大连没有悠久的历史,谈不上有什么历史文化名人,不过近现代史上还是出了不少优秀的艺术家、运动员,而贡献最大的应该就是曾经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中国科学院孙家栋院士了,孙家栋是大连瓦房店人,他为我国的航空航天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是大连人民永远的骄傲。而且有趣的是,孙家栋最初是考入哈尔滨第一高等学校的土木系,后来留苏学习飞机发动机,回国后开始进入卫星制造的空间技术领域。我的人生经历与他正好相反,开始最大的志愿就是学习航空航天,打算在这方面为祖国效力,可是后来留苏学习土木工程,一辈子就扎根在了建筑领域。如此想来倒是真有些奇妙的巧合。
如今的大连虽然美丽舒适,驰名中外,然而它却曾经在清帝国的衰败下,被玩弄于帝国主义的股掌之间,饱受屈辱。19世纪末,沙皇俄国的领土扩张仍在加剧,在欧洲势力均衡的相对平静时期,沙皇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位于远东的我国东北地区。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清政府败于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日本政府迫使清政府签订《马关条约》,欲强割辽东半岛自属,这就直接打乱了俄国人的如意算盘。于是俄国伙同德、法两国,逼迫日本放弃辽东半岛,实际上是让清政府花3000万两白银“赎回”。之后,俄国以“还辽功臣”自居,不断地向清政府索要在辽东半岛的特权。1897年底,俄国舰队擅自闯进旅顺口;翌年3月,沙皇政府以军事实力为后盾,强行向中国政府“租借”旅顺、大连及其附近海域,霸占了整个辽东半岛。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1897年,俄国人开始在这个以前只是因为军事原因而兴起的小镇上兴建城市,当时一批对法国文化情有独钟的沙俄设计师怀揣着巴黎的城建图纸来到这片东方的土地,希望建一个“东方巴黎”,并给它起名“达尔尼”,意为遥远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