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您觉得这样一种声音是……
王德成:这个不好说了,确实他没能力啊。我听到“救命”的喊声以后,我赶快跑到河边上,先把上衣脱了,但是裤子还来不及脱。我对着喊救命的人说:“我救你,别怕!你的脸朝东边仰,往天上看!”一下子我就跳进水里。
我跟他说:“你面往东,躺一下子!”这是救人的一种方法,就是你从背面去救他,你迎面的话,他容易抓住你,你也得死,我知道这个方法。然后我连裤子没脱就跳下去,把他的背这么抱着,等于他脸朝着那边,我这么仰着,一个手划水划到岸边。然后在桥上看的人说:“你的钱包!”我划水的一只手还得抓钱包。
采访者:钱包也掉水里了?
王德成:在我的裤袋里面嘛,我一手抓住钱包,一手搂住他。等上来以后,还有一个叫张卿的中年冬泳人,和一个七十多岁姓林的老人,是个司局级干部,也拿竹竿赶快跑过来帮忙救人。上岸以后,我就问这个小伙子:“你是哪里来的?”他说:“河北的。”“叫啥名字?”“叫刘辉。”说是河北人,来看望他的老乡来了。过了一会儿,他当保安的老乡也来到岸边,和他一同离开了。
采访者:您是说当时是刘辉一个人在游泳,是吗?
王德成:还有一个,两个小伙子,那个上来了哆哆嗦嗦的,这个被我救上来了。他喊救命那瞬间,其实也没多想,就想着赶紧救他。因为在这之前,2008年也有一个大学毕业生到南岸河里淹死了。他也是喊了两声“救命”,游了二十多米,就是四个字:“救命,救命!”他喊出人生最后四个字之后就淹死了。过了两天他妈来到岸边给烧纸。这种事情都是几秒钟到一两分钟就阴阳两隔了。
采访者:您说2008年那个大学生淹死,那时您没在场?
王德成:在场。我们有几个人去救他,离他还四五米远的时候,他就沉下去了。加上天黑……没来得及,因为天接近黑了,七八点钟了,他就沉下去了。我为什么说上一次那个呢,这一次和那一次也很相似,有几秒钟他就会沉下去,沉下去的话我也救不了他。我有心脏病啊!
采访者:您从岸边到河中间……
王德成:有5米左右。因为有人跑去拿竹竿了,而且我相信我下去抱着他能行,因为我仰泳不错,他们不是叫我“潜水艇”嘛,一只手这么举的,我想我有这个能力一只手抱着他,把他救上岸。当时的镜头没有留下,最近碰巧把当时参与救人的几位招呼到一起合了个影,以示真实。
左起:老郭、张卿、王德成等冬泳队员(他们中有见证我当时救人场面的)
采访者:救上岸之后他完全没有事儿?
王德成:没事儿。上来了以后,大家都围过来,我钱包里的钱都湿了,放在那里晾着,然后我问他的名字,再过一会儿他那当保安的老乡来了以后,他们一同就离去了。临走之前小伙子傻了,连谢谢都不会说,可能是吓傻了。我就问他:“你手机号是多少?”他给我留了个手机号。完了我知道他叫刘辉,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后来我和我爱人蔡小林说起来,她倒为我的安全担心着,说:“你是心脏病,多危险呀!”
采访者:其实他是什么人无所谓。
王德成:对呀,我爱人也这么说,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救死扶伤,你也来不及判断他是好人坏人,至于以后成长成什么人,那是以后的话,但是当时哪怕是罪犯,你也得把他救上来再说。当时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因为上来他也没说感谢的话,后来再没联系,感觉别别扭扭的,这小伙子连这点儿事都不懂。这话也许不是我说的。我判断可能是因为他吓坏了,不会说话了,或者吓得不会说感谢了,也有可能,但是确实有这么件事。
冬泳岸边救刘辉
采访者:您救完人之后,周围的人怎么议论呢?
王德成:议论很多,有的知道我患有心脑血管病,我上来以后马上就吃硝酸甘油,我捂着胸口这里,发疼,我还小声说了小伙子几句:“你不会游逞啥能呢?”意思就是还弄得我急着下去救你,我的心还在“噔噔噔”地跳。
采访者:周围的人应该是特别佩服吧?
王德成:好多人说这老头太厉害了,真是学雷锋一样,不顾一切的。
采访者:周围人说您厉害,其实不单单是游泳这件事。
王德成:对,就是说救人的英雄厉害嘛。后来当知道我有病的时候,他们感觉带病救人真不容易。真是生死关头,我刚才说2008年南岸的那个小伙子喊了四个字就沉下去了。这个呢,如果没有人救他,如果我没在那儿,估计他也就完了。这是一件事,但是我们不求回报,也不企图他说句感谢的话,完了就完了,大家议论两三天,有人看我到了就指着说:“这就是那天跳水救人的老头。”几个装电线杆的人在那儿工作好几天嘛,他们见我去了就说:“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啊!”说些宽心话和赞扬话,这个事儿就过去了。
冬天救助一老人
王德成:第二次救人是2010年的1月23号,为什么我记着这个?因为25号被救的老崔夫妇去我家感谢。当时他们说要给电台、电视台打电话,让媒体报道这件事儿,我没有答应。
那天早晨8点多,我要到一个书商那里去改《中国战争史》,可能还是下雪天,一月份,很冷。我急匆匆地出门,走到集美家具城半路那儿,罗道庄往西的路,那儿有个河岸,远远看见河岸北边躺着一个老人。我到跟前一看,裤子湿了一大片,像是尿湿了,脸上有土,嘴角也有血,再一看:这不是我们院里经常晒太阳的老头嘛!我蹲下问他:“你怎么了?”他哼了几声。我说:“你别动!”可能是心脑血管还是什么病。
采访者:当时没有其他人去注意他吗?
王德成:没有,来往的人只顾自己走路。
采访者:没人去管?
我救助过的老崔(左二),张教授(右一)
王德成:目前社会上很少有人敢去过问倒地的老人。咱们好像是不由自主地就去就问,就去管事儿。我说:“家里电话呢?”他说不清楚。我说:“别着急,我打电话。”我就打了120。120还不错,十多分钟就到了。120来之前这一段时间里,我就问这个老人:“家里人呢?” “你儿子呢?”他摇头说想不起来。我又问:“你老伴儿呢?”他也想不起来,可能当时晕了。
采访者:还能说话吗?
王德成:断断续续能说一点儿。前后矛盾,后来又说有个儿子,我问:“叫啥名字?”他说叫什么崔志刚还是崔志强,我就拿个纸记下来,因为待会儿120来了我好给他们说明情况。我问:“在哪个单位呢?”“北京饭店。”我又给北京饭店打电话,问有没有这个人。他们说查查、问一问。还没等查到,救护车来了,我赶快把情况一说,当时有一个高医生,还有一个护士,把那个老人抬上救护车。我把打听到的名字和电话告诉120的医生,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