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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于飞--王燕春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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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革命

“王之平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为人民服务的一生,是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的一生,是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的一生。”这是父亲去世之际他的老同事、老战友对他做出的评价。

确实,父亲一生爱党爱国,为革命事业、为民族解放事业鞠躬尽瘁。年少时,或许我不曾理解父亲从事的事业,或许我未能领悟到父亲参与的行动的意义,但我知道,父亲帮助的那些人,那些在我家短暂生活的人们都是真正为了民族解放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中华儿女。父亲一生寡言少语,但他却用自己的行动让我见识到了信仰的力量,让我感受到了老一辈革命人的忠诚和坚定。 

父亲王之平,化名王汝均,1903年10月28日出生在河北省定县。

据说祖父是清朝末年的武秀才,家中生活殷实。父亲幼时曾在私塾里读书,也在保定的一所中学里上过学,后来考上了北平师范大学,并于1925年在那里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父亲曾经听过中国最早的马克思主义者——李大钊同志讲课,深受他的影响。1926年或1927年时,父亲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

据我了解,父亲在1925年加入共青团以后,曾任北平西城区团委会委员,负责联系各个大学的团组织,搞革命活动。父亲曾告诉我他搞过飞行集会,大约在1928年,就在地安门一带组织群众集会游行。参与游行的很多人都被抓了,混乱中父亲衣服的一只袖子也被拽了下来。之后他不敢再待在北平,就跑到了哈尔滨。

大概在1932年的时候,父亲重新回到北平,找到组织并恢复了组织关系,继续从事革命活动。当时母亲带着我一直住在河北省定县的王宿庄。那是个很小的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后来组织建议父亲把我们母女俩接到北平,这样搞地下活动的时候还可以有一个家作为掩护,便于行动。于是,我们一家正式在北平落户。

营救刘丹顿

刚到北平时,我们住在什坊院的一个院子里,只有两三间房,一个过道。有了家做掩护,父亲也经常在家中掩护一些地下党同志。记得有一次,有一个东北男人来我家,我记得很清楚,那人叫刘丹顿(时任江苏省委宣传部长),父亲让我叫他刘叔叔。刘叔叔是要去上海重组江苏省委的,可没想到,刚到上海,时任中共中央特科负责人的顾顺章就叛变了。可能是共产党在上海的地下据点暴露了,刘叔叔夫妇受到牵连被抓了起来。

父亲收到消息之后,急忙赶到上海营救刘叔叔夫妇。父亲之前在北平搞运动,各大学校都认识一些人,甚至连一些国民党的人他也认识。父亲找了很多关系才在1936年把刘叔叔夫妇解救出来。他们出狱后,刘叔叔的妻子邸力还带着他们的儿子来我家看了一次,之后把孩子寄养在上海红十字会的一个救济托儿所,随后去了延安。1940年,刘叔叔牺牲在吕梁地区,他的妻子邸力后来与另一位革命同志吴波(曾任财政部部长)结婚。解放后,他们还曾来我家感谢父亲当年的救命之恩。

18年的坚持

父亲帮助过的人还有很多,张苏就是其中之一。张苏这人非常有名,曾任察哈尔人民政府主席、我国第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还是第一届全国人大法案委员会主任委员、第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去世时享受正部长级待遇。

1936年时,张苏曾在我家住过几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父亲告诉我,他去参加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了。当时,张苏的未婚妻齐树荣在北平女二中教书,此前二人已有5年未曾谋面。张苏去察哈尔之后,他的未婚妻仍在女二中教书,后来还当了校长。北平解放之后,张苏带着一个班的人进城,还跑到我的学校找我。我们学校的人看到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人急忙跑过来告诉我,说有一个军人带着一个班的人跑着过来找我。我心里还纳闷到底是谁呢,后来张苏伯伯见到我直呼我的名字我才认出来。原来,自从张苏伯伯离开之后,他已经有18年未曾见到自己的未婚妻了,也不知道对方的音信,此次回京后便迫切地找来了。我带着张苏伯伯来到女二中,这对分离18年的爱人终于重逢。

他们忠贞不渝的感情感动了我,看着张苏伯伯和他的未婚妻修成正果我非常羡慕,也期望自己日后可以获得一份坚守一生的感情。

回想那个年代的感情,或许不会爱得轰轰烈烈,但却宛若佳酿,随着时间的沉淀,其香会愈发醇厚。不仅张苏伯伯和他未婚妻的坚持,即便是我父母包办婚姻换来的相守之情也让我感动。母亲这个不识字的小脚女人和学问渊博、思想进步的父亲可以说不是一类人,但他们坚持相守了一辈子,不离不弃。母亲晚年病重,躺在床上不能动,一切都是父亲在旁伺候,从没想过放弃。便是母亲去世后,父亲也从未起过再娶的念头。那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1952年,母亲甄云端在什刹海

 

1952年,父亲王之平在什刹海

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年这些人对爱情的态度对我后来在婚姻方面的选择有很深的影响。虽然后来我和丈夫的结合是组织安排的,但我们也一样坚守住了这份感情,无论分开多久,无论遇到什么挫折、磨难,我们从来没有分开的念头,并决心扶持彼此,一直走下去。

协助抗战,人人有责

我们县里有一个人叫孙志远,他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我父亲的同学,以前总来我家。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他去了一趟东北,联系那些在深山里失散的抗日义勇军。他来我家住的那天正好赶上“七七事变”,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我父亲说,他在晋察冀边区冀中抗日根据地领导抗日斗争。

还有一个人叫徐冰,1949年北平解放后任第一任北京市副市长。徐冰本姓邢,家中排行老三,父亲总叫他“邢三儿”。邢三儿和父亲的关系很好,我小时候常去他家玩。

此外还有谷静默也和我父亲关系很好。他妻子去世后,我父亲给谷静默介绍了个姓段的对象,是个北平地下党员。两人在1947年结婚,一直生活在天津。这一段插曲要从那个地下党员到解放区受训说起。姓段的地下党员要到解放区去,半路上被国民党扣押。当时我刚入党不久,组织上收到段某被扣住的消息后不知道天津方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女大学生不容易被人怀疑,就派我去送信,让谷静默等人躲一下。

满腔热血的我风风火火地坐上火车,赶到了天津,见到了谷静默和一个叫周西东的人。转述了段某被扣押的事情,我在他们那里住了一晚。周西东给我买了一块戴在头上的纱巾,还让我给李慧民同志捎回去一些东西。

提起李慧民,要从父亲在温泉中学教书说起。温泉中学隶属于中法大学,父亲在那里教书、养蜂,为革命做掩护,当时李慧民的父亲担任温泉中学校长一职。1935年或1936年,父亲和谷静默组织了一个托儿所。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许多革命同志纷纷把他们的子女送到解放区,这个托儿所就是一个掩护。我也被送到了托儿所里,当时的小伙伴如今只还记得李慧民一人,她后来还成为了我的入党介绍人。托儿所办了两年,解散后我们这些小伙伴也失去了联系,只还留着当年和管理人员的合影,聊作纪念。

同样是在1935年、1936年左右,父亲有个管水电的朋友刘振府。他们夫妇俩把原来放在农村的孩子刘小照接到北平,寄养在我家,这一住就是两年。父亲对此从来没有过任何抱怨,他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乐于助人,有着一副热心肠,因此也结交了不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