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同志陈润洁(左)、万一赠予父亲的结婚照(他们后来曾给予我家很多帮助)
为了革命,屡次搬家
父亲在解放之前一直东奔西走,开展扰乱敌人的行动,那段时间还是很惊险的。因此,我们来到北平之后也总是搬家。
刚到北平时,我们住在什坊院的一个院子里。没过多久,我们搬到了本司胡同。那里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东房四间、西房四间。东房住的是修补瓷器的,我们就租了西边的四间房。刚住不久,邻居高铭勋来了。他是孔德学校的教务处主任,每星期六都会来我家,和父亲喝点酒、聊聊天。有时星期日父亲不在家,他也会带我出去玩,看看电影、照照相之类的。
1932年5月1日,父亲与革命同志在中山公园合影(左是父亲王之平、中是高铭勋叔叔)
1933年,在孔德学校(今北京市第二十七中学)校园里照了生平第一张照片
那时,我还总三天两头地感冒,高叔叔送我去了协和医院。检查后,医生说我总感冒是由扁桃体发炎引起的,于是就把扁桃体切除了。高叔叔还曾经花了16块大洋给我买了一个康熙年间的古董花瓶。那时我家的保姆一月挣3块大洋便足够养家了,可见16块大洋真是一笔不少的钱。花瓶是不是真的古董我不清楚,但我认为它是,一直好好地保存在箱子里。
过了一段日子,我们又搬家到了西城区的豆芽菜胡同,在这里待了半年,我也因此从北平外交部街小学转学到了北师附小。当时谷静默和他的第一任妻子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夫妻俩住在东屋,我们住在北屋,南面的屋子留出来做饭,但我从没见过他们夫妻俩开伙。那期间,父亲、谷静默及其他一些地下党同志曾开过一次会,主要为了反帝大同盟[①]起稿,再有就是把东北学生送到抗日根据地去。
1934年在豆芽菜胡同家中,父亲(前)与地下党同志讨论反帝大同盟和托儿所的事情(左一是谷静默)
1935年,在豆芽菜胡同家中合影,母亲(右一)、王燕春(右二)
为了解放事业,父亲奉献了许多。父亲为人稳重,不爱说话,脾气非常好,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解放之前,父亲一直在文教界工作,结识了许多学校的工作人员和学生。父亲积极联络这些人,共同致力于革命事业的发展。
“文革”期间受冲击
解放之后,父亲被调到吴晗副市长的市长办公室继续从事文教工作。
“文革”一开始,吴晗因为剧本《海瑞罢官》而受到批判,父亲也因此受到牵连,被关起来审查,不让他回家。
因为吴晗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父亲也被关了半年多。父亲本身经历过许多政治运动,对此倒不甚在意。不过在被释放之后,父亲也谨慎了许多,有时开会让他去参加他也不去了,只在小铺里喝点酒,不议论别人,也不说自己。
虽然在“文革”中受到了冲击,但父亲对党的感情从未改变,一直坚定自己的信仰。“文革”之后父亲本该离休,但因为组织上的考虑,他直到1985年才真正退下来,竟是比我还晚一年。离休之后,父亲自己订了报纸,每天在家学习,有时也去党支部开开会。
父亲的兄弟姐妹
父亲家一共兄弟姐妹五人,三男两女。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先在老家上学,来到北平之后考上了国立北平师范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前身)。叔叔在北平上学时住在我家,期间赶上了“七七事变”。他想到边区去,但不料途中被国民党的部队截住,不许他走,不过叔叔最后还是偷着跑到了边区,从此从事冶金工作。
我不清楚叔叔是不是党员,但他一直在解放区工作,解放之后被分配到了重庆的机关工作。可怜叔叔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被整得很惨,甚至萌生过自杀的念头。最难熬的时候,叔叔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从重庆来到北京,在我家住了半年。那时我正在北京外交学院学习,叔叔还特意去学校看我,我非常高兴。难得见叔叔一次,我给了他5元钱,聊表心意。叔叔高兴得不得了,逢人便夸“我侄女给了我5块钱”。后来叔叔回到老家就一直是普通农民了。
“文革”结束后,叔叔被平反了。叔叔去世后葬在保定烈士公墓。
除了叔叔,我还有两个姑姑,我和大姑的关系比较好。没来北平之前住在老家的那段日子,大姑特别护着我,对我十分好,有时我受了委屈她会抱着我、哄我,晚上担心我饿了,还会给我烤白薯,仔仔细细地剥完皮才给我吃。
大姑父也是个党员,抗战时推着小车给军队送粮食。有一次大姑父推着小车南下送粮,回来之后发现村里好多人都死了,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他的党员关系也因此丢掉,一直没有恢复。来到首钢当工人之后,大姑父一直是厂里的模范工人,年年都戴大红花,可就是组织问题解决不了,直到去世也如此。
父亲对我的影响
父亲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个温润、好性子的人,对党有着执着的信仰。
父母的婚姻属于家庭包办。母亲年长父亲七八岁,裹小脚,还不识字,但父亲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父母之间的相处在我看来是很和谐的,可以说相敬如宾。有时家里来人,母亲其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会站在门口,来人便通知父亲,对外就说是来打麻将的。实际上,这些人都是革命工作者,大家聚到我家开会。每每这时,母亲就贤惠地给大家做饭,周到地照顾大家。
我家和祖母家的关系不是很融洽。其实我本来还有个弟弟,可是因为寄养在祖母家时生病,耽误了治疗,两三个月大时便夭折了。父亲因此和祖母等人有些嫌隙。
父亲是党员,又受过高等教育,思想比较先进。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在老家裹了一天脚。在祖母那辈的人看来,女孩子不裹脚将来就嫁不出去。裹脚真是非常疼,不过好在我裹脚的第二天父亲恰巧回了家,他见到以后十分不认同,便让我把脚放开了,这才让我免受了一回罪。
早前父亲把我和母亲接到北平的时候我还很小,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做什么的,直到长大之后才断断续续地听父亲给我讲过去的事情。
上学前,我隐约知道一些共产党的事情,上中学后才逐渐懂得。后来“文革”中父亲虽然惨遭迫害,但他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依然坚持在家学习马列主义,读党章、看报纸,对党十分忠诚。
父亲为党的事业奋斗一生,但他也没有忽略家人的感受,家里有什么事情他都一力承担。解放以前,家里生活非常困难,有时家里没钱过日子,父亲便把他冬天穿的大皮袄当到当铺里,可以换些钱让我们应急。那时还有夜市,父亲还到夜市上卖钢笔、纸张,有时也卖些古董,母亲有时也跟去。
父亲在2000年去世,享年97岁。母亲比父亲去世得早,1973年10月22日身故,享年77岁。那段时间,父亲、我和我丈夫都受到管制,母亲一人在家,生病都没人照料,十分凄惨。
2000年父亲王之平病逝,女婿董力和女儿刘小勤特来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