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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诗似歌--春英回忆录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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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曦与母亲在日本

小学毕业后,曦曦带着胜利的喜悦远渡重洋,飞往日本探亲。虽然曦曦跟我们外出旅游时坐过飞机,但那是在国内,又有爷爷奶奶在跟前,这次则是国外,而且是一个人。当时他只有12岁,小学才刚刚毕业,我和他奶奶非常不放心,请了同机的一位朋友帮助照看一下,但登机手续、安全检查等都是他自己办理的。不一会儿,一个首次登机出国的少年在长长的人流中看不到了。这时他已经进了候机大厅,在那里等待登机起飞。我们走出民航大厅,一架飞机缓缓地飞向蓝天,渐远渐小,直至看不见,可是我们的心却一直悬在那高入云层的飞机上。

从日本探亲回来后,曦曦开始了初中的学习生活,功课数量和难度都比小学加大了。但我逐渐发现他对于学习却没有小学时那么刻苦了。有些功课我也没有能力像小学时那么轻而易举地去辅导他,他也不乐于接受我每天晚上坐在他身边去督促他了。初中的学习明显放松,临近毕业的那一学期,学习成绩跌到全年级最后二三十名,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所措。人大附中毕竟是人大附中,刘彭芝副校长首倡成立“小十班”,把这二三十名学习成绩落后,但又不是无可救药的学生集中起来,派最热心而又有管理经验的老师做班主任,由最有经验的各科老师授课。“小十班”的学生比其他班学生早到校、晚离校,还要上晚自习,有时由家长送晚饭,直接学到晚上九十点钟。苦读了几个月,初中毕业时曦曦的学习成绩有了很大进步,又勉强闯过了初中这一关。

初中升高中的考试,曦曦突破了500分,体育考了满分。但在当时,以他的分数根本不可能上重点高中,也达不到普通高中的录取分数线,就是上一个好一点的中专分数也不够。上差一些的中专和技校又不太甘心。我一心想让孩子念完了高中,为他的一生打下文化基础,对他将来的发展至关重要。经过查阅大量升学资料,又和亲友反复研究,最后同他母亲商定上了私立美亚学校。学校远在北京大兴的西瓜之乡庞各庄,环境幽静,新建的校舍,学杂费和食宿费虽比一般公立学校高出许多,但为培养孩子他母亲也欣然认可了。

高中课程更难了,曦曦因为初中的基础差,有的课如同听天书一样,越来越没有兴趣,越来越不愿学习,经常有些科目不及格。经过家教和补习班一阵恶补,高中会考有几门课是过关了,但有的课还是过不了关。我们又开始为他高中毕业后上大学的问题操心了!

希望在日本破灭

1999年下半年,他母亲为了赶在曦曦18岁以前,为他办理在日本定居的手续,要他赶快到日本去。根据曦曦的学习情况,全部通过高中会考,已经没有可能了,我们和老师都很同意他离校去日本。班主任为他办理了提前毕业手续,迅速离开美亚学校,经过短暂的日语补习后,他就飞往日本了。这么快的“紧急转移”,让我们和曦曦都感到非常突然。

 

1999年,春英送孙子曦曦赴日本时,拍摄于首都机场

他母亲为他办好了定居三年的手续,并进入东京日本语进修学院学习,准备以后上大学深造。曦曦和他母亲离别多年以后,终于团圆了,小妹妹华佳虽然不会讲中国话,但一母所生的血缘关系使他们天生具有兄妹感情。虽然和继父田中陌生,但田中为人比较厚道,彼此和平相处,曦曦在这个家庭里还能过得下去。但离开了北京亲人和许多哥们朋友,寂寞无聊,情感失落,也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苦痛。

几个月后,东航突然报讯,她丈夫的企业破产,不可能再供给曦曦高昂的学费了。曦曦不得不辍学,还要出去打工。给人家打工,从来都是苦差事,而在日本尤其历害。严酷的奖惩办法、“霸王劳动条款”、人跟着机器跑的血汗制度,让人疲于奔命,而且工资极低。曦曦后来回到北京向亲友讲述在日本打工的遭遇,他奶奶当听到孙子曾两次晕倒在工作现场的情况时潸然落泪。每当谈到这段往事时,她的眼里总噙着泪花,孙子在家娇生惯养,到了异国他乡,竟然做了人家的奴隶,气愤、心疼、无奈!

歉疚、痛惜、深思

早在初中时,有一天我在曦曦的书桌里发现了十来枚游戏机的投币,他放学后有时不按时回家这些现象引起我的担忧。到美亚学校他学会了吸烟,星期天放假很晚才回家,后来竟出现了夜不归宿的现象,我的心里很着急。这一段时间,他已深深地迷恋上所谓的“朋克”摇滚音乐。按他的话说,还发誓要做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不久,曦曦把头发染绿了,没过多久,他又把发型整得更为怪诞了。曦曦知道家里接受不了,在家里总是戴着一顶帽子遮盖着,后来被他奶奶发现了,他奶奶气愤、伤心得落了泪。我和荣英忧心如焚,简单的批评教育毫无效果,感到无奈和无助。正在这时他离开北京去了日本定居,我俩身上的担子、思想上的压力都感到轻松了许多,希望他通过环境的改变,生活行为也能随之改变。但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他又接受了一些比在国内更为消极的思想影响。回国后,他和女朋友的来往出了格,晚上偷着把女孩子留在自己小屋里过夜。我耐心地讲道理给他们听,但曦曦竟理直气壮地对我讲,这在国外很正常,还讲了国外学校给学生发安全套的故事给我听。说服不了他,我只得下最后通牒:以后不许留女孩在家过夜。可通牒还没管用几天,我又发现女孩子在我们不注意时,溜出大门,我急忙赶上去把女孩叫了回来,曦曦看见,也赶了过来。之前我一再叮嘱自己要冷静、耐心,不能急躁、发火。但当我看见这一对不争气的孩子时,顿时火冒三丈,把茶杯重重地蹾在桌子上,摔得粉碎,手也被划破流出了鲜血。曦曦知道是自已惹的祸,急忙找来笤帚、抹布把桌面和地面收拾干净,又拿来创口贴给我手上的伤口进行包扎。看见曦曦这样知错,再加上他那近乎滑稽的动作,我的气大部分已经消了。我以一种基本平和的心态和他讲起了道理,从怎样处理男女两性关系、非婚性关系的危害,怎样处理恋爱和工作学习关系,怎么不让父母操心等掰开揉碎地进行批评、劝说。曦曦静静地听着,但并不感到沉痛,可能“在国外这很正常”的想法在支持着他吧!女孩子毕竟脸皮薄,低头不语,眼圈红了,继而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和荣英看着可怜,也觉得对不起她的父母,转而更耐心地劝说起她来了。

曦曦这么小的年纪,之所以有这样的思想和行为,从他寄给女朋友的一篇自述《给你讲一个故事》中或许可以得到部分答案。

“在很久以前,一对夫妇生下了一个孩子。那时他的家是借住在清华大学的一间公寓里,但是他很高兴,因为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呆上一个星期天。夏天,他的爸爸从庞各庄带回一两个西瓜,三口人一起吃,这大概是他和他爸妈最快乐的日子吧!但是在那个孩子的印象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争吵,那个孩子只有傻傻地坐在一旁哭。”

“那个孩子的爸爸对他的老婆孩子粗暴无理,在那个孩子快要上小学的时候,他的妈妈和他的爸爸终于离婚了。孩子判给母亲抚养,平时继续呆在爷爷奶奶的家,节假日和母亲一起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或住在晚上经常能听到老鼠在棚顶上乱跑的阴冷的地震棚里。孩子的母亲最终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在孩子还上学时就去了日本,和一个日本人结了婚。母亲继续把孩子寄养在爷爷奶奶的家,孩子在那里偶尔可以看到他的父亲,但已经十分陌生了,记不得曾经说过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