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报告》一事也给我启发和希望。我身体已经衰残,不适应在工厂一线从事管理工作,但身残脑不残,休身勿休心,我还是可以搞点研究,做做学问。
于是,刻苦学习自己所爱的经济学和企业管理,从此很少看过大部头的文学作品,也没有再舞文弄墨写诗作赋。于此同时,我还经常就经济问题写些东西,寄往有关研究机构,以期探讨。有些机构,比如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还经常给我回信。收到对方回信我都很高兴。对方如果夸奖几句,更是兴奋。可以说,那段时间,他们的来信是对我极大的鼓励。
国家计委经研所的一封来信
工经所的一封来信
记得当时的《经济学动态》等刊物,我是每期必看,并做了大量笔记。有一期,我看到了于光远的一篇文章,文中写道,我国的经济学科许多都是空白,比如产业经济学,旅游经济学等。看到这个内容,我产生冲动:我要创建旅游经济学,填补这项空白。我像揪着头发打算离开地球一样,投入到奋斗中。
但是,开辟一个新的领域,谈何容易?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需要建立一个个概念和概念体系,并且以严密的逻辑反映旅游经济运行的规律。而当时我国的旅游经济本身就是空白,没有任何来自实践的经验和理论。同时,专业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人员还没有。中国社会科学院,仅在财贸研究所,有一位原来搞商业经济研究的乔玉霞女士,转行在搞旅游经济研究。另一方面的困难来自于我的身体,自从患上肠粘连后遗症,直到现在,我也不能长时间伏案工作。有时需要半仰卧躺在床上,支着一个板子写作,并且精神也不能太兴奋和紧张。当然,那个时代更没有电脑可用,难以像如今一样,方便快捷地搜索资料,和别人交流与写作。当时,写作靠爬格子,交流主要靠信件,搜集和存储信息靠阅读报刊与剪辑。真可谓困难重重,如攀大山。在这种状况下,我确定一个思路:以马列主义经济学原理为依据,再从其他部门经济学,比如工业经济学、农业经济学等学科里汲取养料,建立起旅游经济学的框架。并且利用自己以前积累的知识,报刊上阅读和与别人交流得到的零零星星的观点、资料,丰富学科内容。
那时我特别留心和别人交流,报刊上的作者我都尽力打听其通讯地址,然后写信联系。乔玉霞女士就是这样建立联系上的。通过信件,我们探讨许多问题,比如某个概念应如何表述,如何确定其内涵与外延。我后来到北京出差还专门拜访了乔老师。后来,杭州大学成立了我国第一个旅游经济系,她推荐我到那里任教。杭州大学一位姓徐的老师也给我来了一封信,希望我调过去。但是家里不同意我调到外地,因为全家都在河南,彼此方便照应,最后我放弃了这个机会。大概有两年时间,我都在探讨旅游经济学,写有不少章节,总共六七万字。
后来我调到洛阳工学院,从事工商管理教学,就退出了旅游经济领域,仅在浙江大学的一个期刊上发表过一篇关于旅游经济学的文章。
舞钢,那不能忘却的岁月
1982年,我举家调离舞钢,主要原因是考虑孩子们的教育问题。舞钢坐落在山区,人们开玩笑说,在这里小孩能看到的就是“毛驴板车拉石头”。虽然语出夸张,但却说明舞钢的文化教育事业相对落后。那几年舞钢出现“返城潮”、“调出潮”。为孩子未来计,为自己的再发展计,我于1982年5月调离了舞钢。但10年时光怎能轻易忘记?而且是我人生中最好的时光。我把一个人生命中最宝贵的两样东西 ——青春和健康都留在了这里。在这里,我获得了爱情,建立了家庭,收到了上天睗予我的最珍贵礼物——一女一男两个小宝宝。这里有我的成长和困扰,有我的风光和沮丧,有我的喜悦和伤痛,有我的关注和担忧,有许多雪中送炭的朋友,有美丽的湖光山色……这一切令我魂牵梦萦。后来的舞钢果断地进行结构调整,下马了大部分项目,集中资源建设炼钢和轧钢。上世纪90年代中期,通过资产重组优势互补,舞钢在厚板生产方面更具优势,承担了许多重大项目,比如2008年北京奥运会主场馆“鸟巢”主体建筑用钢全部来自舞钢。
这令所有曾在那片热土上工作和奋斗过的人们欣慰。愿舞钢一路走好!
教育之路起航
我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走上了教育之路,为什么身染沉疴,依然刻苦钻研、倾力授课,是因为曾经春风化雨般的恩师们的感召,还是因为这里本就是我的理想国,是最适合我的岗位?
当我决定离开舞钢后,并没有考虑调入其他部门和行业,目标就是大学。
我联系了两个接收单位。一个是刚刚建立的河南财经学院(现在的河南财经政法大学),一个是洛阳工学院(现为河南科技大学)。一切都非常顺利。但洛阳工学院因隶属于机械工业部,程序简单,时间更快,一个月就发来了调令函。于是,我于1982年5月,调到了该校管理工程教研室,开始了我一生的教育生涯。爱人同时安排在财务部门。
报到不久,河南省计经委委托我们系举办一个全省技术经济培训班,授课对象是主管经济的大小官员与企业干部。是否让我登台讲课,教研室领导甚是纠结。因为我看起来身体羸弱,平日里讲话低声细气,领导担心我是不是能压住阵,能不能讲好课。最后决定,既然已经调入,就让我上去试试。我记得,分配我的讲座内容是基本建设管理方面的,课时有几个半天。虽然这个内容我早已涉猎,但我仍然下了一番功夫备课。第一个上午讲下来,听课的干部们反响强烈,一致认为:“郭老师讲得好”!他们打听我的来历,知道我毕业于人民大学,并且在企业工作多年,不禁称赞:“怪不得讲得和别人大不一样”。就这样,在大家的喝彩声中,我打响了大学讲坛的第一炮。也许应了那句话:“锥处囊中,终会脱颖而出”,或者叫“是金子总会发光”,再或者是“机遇只会光顾有准备的人”。我多年才学的积累,经验的沉淀,人生的历练,此时明确回答:我的人生新选择没有错,我可以胜任大学老师的工作,我可以在这个岗位上生存和发展,我的病残身躯有了回报社会的新用场,我没有辜负那些信任我、推荐我、调入我的朋友和领导。当然,俗话也说得好:“同行是冤家”,“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困扰自然会有。而此时我们一家,蜗居在筒子楼里,十来平米的房间里住着一家四口人。屋里放了一张大床后,只留出来了一尺来宽的地方,做饭只能在公共走廊。在这里,床板成了我伏案工作的书桌,小板凳就是我的座椅,在这上面,我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备课。这种状况延续将近一年,然后搬进一套平房之中。
1982年,郭济兴全家在洛阳合影
人大进修,再续前缘
调入洛阳工学院4个月之后,也就是1982年9月,我得到了一个进修机会,即重回人民大学工经系,参加教育部委托人大举办的工业经济和企业管理进修班。阔别十多年,我终于又回到母校,见到了那熟悉的校园,见到了十分熟悉的系领导和老师们。我知道,与老师们短暂的相聚,是为了以后更高更远地飞翔。
大学五年,由于搞“文化大革命”,师生们在一起的机会较多,特别是在北京人民机器厂和东方红炼油厂两次下厂,整整一年时间,师生们就睡在一个大通铺上,毫无隔阂,非常熟悉。许多老师多面的才华,当时就令我十分敬佩,比如拉京胡、唱京戏、搞体育活动。遗憾的是,并没有听过大多数老师的课。而此时,改革开放,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国上下高度重视学习管理知识,人大工经系风云际会,登上了历史舞台的中心。可以说,整个20世纪80年代,人大工经系执全国工业经济和企业管理教学之牛耳,各地高校、干校、培训班这两个专业,无不使用人大工经系编写的教材。老师们一个个尽展才华,成为本专业领域如雷贯耳的专家名流。而今我重回母校,充分领略了老师们的大家风范。我穿插着上课,尽量把每个老师的课都能听到,上课时认真记笔记,课后积极参加讨论,恨不得在一个学年里,把大学期间耽误的课全部补上。可以说,这一学年,我是带着收获满载而归的。这期间,由于我和系里比较熟悉,一直担任培训班的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