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绝望中最后的尊严。
从师大附中出来后,我经历过3次考试,找过3次工作,均以高中同等学历参加了考试。第一次考到甘肃省工业研究所,即现在定西路的甘肃省科学院。第二次考到中国农业科学院中兽医研究所,这个单位现在还在小西湖。中兽医研究所分给我的工作是学习,尝试采用不上大学的办法,自己培养兽医人才,我的老师蒋次升是研究所的名誉所长,双料博士。在这里工作应该也很有前景,但是由于我对这个职业不感兴趣,所以又自己寻摸别的出路。
后来甘肃省邮电学校招生时我又去报了名。这次我考的是省邮电学校载波技术员班,本来培训一年就可以上班,由于受到1958年“大跃进”的影响,班里的学员每天必须参加劳动,一直熬到1960年才毕业。
受家庭的影响,我不能等待,生活不能等待,幸而在1959年9月还未毕业时,我被抽调到了邮电学校当基础课教员。刚一工作我被派去任专职班主任,班里的学生都是招来的小学毕业生,他们以后要在邮电学校学习6年。我对这份工作格外珍惜,工作起来也非常上进,领导的指示都积极落实。
在管理班级教学上,我参考的是在附中学习时的模式,对学生的管理比较严格。另一方面,由于我和班上学生的年龄只相差三四岁,所以我便主动和他们交朋友,关心他们。讲完课后我也经常在班上待着,下课后就到学生宿舍里和他们交心。那时候我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非常尽心尽力。
付出终有回报。1960年我在省邮电学校被评为甘肃省文教卫生先进工作者,参加了全省的文教卫生先进代表会议,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而且第一次住进兰州饭店西楼地下室。我清楚地记得,一个星期六晚上看到苏联专家在兰州饭店中楼会议室跳舞,这时我才知道人们活着不仅要吃饱肚子,还要跳舞。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起事隔五十余年仍记忆犹新的一件事。开会时我穿的是一条深红色的绒裤,这条绒裤已经穿了五年多,里面的绒毛都掉光了,裆也破了,即便这样也依然是我冬天保暖的首选。可是人一穷就谈不上卫生,虱子生满了裤子。为期一周的会议期间,我每天早上起床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抓虱子。兰州饭店的被套是白色的,我怕服务员看到被子里面都是虱子,每天起床后的便惶恐不安地把虱子一个一个地抓掉。这条绒裤我一直穿到1962年,直至到处是补丁,也不保暖了,实在无法穿了才把它淘汰掉。现在我看到子孙们穿的衣服如此之好、如此之干净,心中感慨万千,有时禁不住流下心酸的眼泪。
到岷县邮电局工作
1962年秋天,甘肃省邮电学校撤销,招来的学生都回到原籍去,学生们各自回家,当时我也被分配到岷县邮电局工作。岷县因境内有岷山而得名,全县海拔较高,一般为2000~3000米,南有长江、黄河分水的岷峨山和大拉梁,东北面有洮渭分水岭木寨岭和岭罗山。大拉梁海拔3700米以上,为县内最高峰.岷县高山重叠,沟水分流,地形复杂,年平均气温仅5.7摄氏度,四季不分明,全县植被覆盖较好,盛产药材当归、贝母、红芪,素有“千年药乡”之称,“岷归”驰名中外,属全国之冠。
到岷县邮电局后,我被分到县局电报房送电报,经常要到附近的村镇去送电报,其间有许多难忘的事。记得有一天上午10点,我送一份电报到距县城7公里以外的茶埠乡,路经一户年过七旬的老奶奶家时,我惊呆了。整个院子里空空荡荡的,老奶奶独自一人住在一间茅草泥巴房子里,房内只有一口水缸和一些锅灶盆碗,除此以外家里再无任何家具,往炕上一看,上面只铺着一层一尺多厚的沙子,再没其他东西。原来每天晚上,老奶奶用热炕把沙子烤热再钻到沙子里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把身上的沙子抖干净就行了。在这样穷得连被褥都没有的家庭里,老奶奶只能把沙子当作被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如此睡觉。真是想不到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老奶奶能活到七十多岁,更不知道苍天给老人的是痛苦还是幸福。
调到甘肃省邮电局
我被调到岷县时,原来在省邮电学校当校长的李文英同志调到了省邮电局当人事处处长,当初我在邮电学校当选为“先进工作者”也是在他的主持下我评的。他听说我调到了岷县,就在春节时从省局人事处给我发了一封慰问信。在那个年代能收到省局人事处发来的信真是十分稀罕又令人羡慕的事情了,因此当时的岷县局长李竞开突然之间非常看得起我了。
不出所料,1962年4月27日,我得到通知,被调往省邮电管理局材料供应处当科员。我从县邮电局调到省邮电局完全称得上是一次飞跃,即使在今天看来,能有这样一次调动的机会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帮助我实现调动的是石爱云同志,直到现在我对她都非常感谢。
但调到省局之后也并非万事大吉,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户口报不上。我原本是兰州户口,到岷县工作后户口也迁了过去,工作调动到省局后又需要把户口迁回兰州。当时由县城户口报兰州户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必须要等待户口指标才能迁户。等待的过程无疑又是焦急而心烦的,因为报不上户口就没有办法领粮票,没有粮食吃又怎么能在省局安心工作呢?在没有上户口的那3个月里,我只有在办公室里跟同事们借粮票,多亏了组织上的关心和同事们的帮助,我才顺利度过了这一阶段。最终,我还是依靠省邮电组织争取户口指标,在1962年7月份报上了兰州户口。
清仓核资
这时候省局材料供应处器材仓库根据上级指示开始了“清仓核资”的工作。当时省局里的工作人员年龄都在35岁以上,像我这样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是无法待下去的,于是我又一次被调到基层邮电器材仓库清仓核资,每天的工作就是到材料库房清点器材、核实账目。器材仓库位于七里河区杨家桥,这里位置偏僻,人烟稀少,像农村一样,每当夜幕降临以后,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野狗的狂叫声,我一个人不敢外出,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单身宿舍里。
除了清仓核资外,每个星期六我还要到仓库附近的旱地里劳动(现为省邮政机械厂厂址),这些地里种的是谷子,由于浇不上水,谷子长到一尺多高都稀稀拉拉的,一年下来产不了多少粮食,甚至连种子都收不回来,但这也是当时所号召的自力更生精神的体现。
一晃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清仓核资的工作也结束了。在清理器材过程中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清理无线电电器元器件,如电阻、电容等,它们的数量多,个头却很小,是最难清理的。此时,由于机构调整,省局器材处撤销,随之成立甘肃省邮电器材公司。
1962年冬,我被调到兰州市邮政局汇兑科清理汇票。汇兑科在市邮政局二楼,即现在的兰州市邮电大楼,在这里我每天必须完成票根和票面的核实工作:票根所开金额要和票面相符,汇费收取正确无误。而且清理汇票工作是有定额的,完不成清理任务就要扣工资。这项工作又十分费脑筋和费眼睛,每天重复这样机械性的简单手工劳动,从内心来讲我对这工作是没有热情的,但又无能为力。
与农村电话结缘
终于,我鼓起勇气给省邮电局人事处写信要求工作调动,这时恰好遇到在组织处工作的石爱云,她是我原来在邮电学校的同事。石爱云给予我很多关照,对我一辈子的工作都提供了许多好机遇,是我的恩人。1958年我在考邮电学校时迟到了,是她安排我单独考试;1959年9月我在邮电学校当文化教师也是她给我安排的;1962年4月我从岷县调到省局器材公司也是她给我办的,连户口也是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给我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