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研组也有苏共党支部,我是中共党员,所以他们也很友好地邀请我参加党支部组织生活。这点没有改变,以前也有邀请在苏的中共党员参加苏共党支部组织生活的情况,但随着中苏关系恶化,后来就不邀请我参加了。我的目的很单纯,无非是想全面了解苏联各方面的情况。
留苏期间研究生党支部党员合影,后排右一为陈鹤鸣
在苏联,不论大会小会,都体现“一长制”。教研室主任虽然不是党支部书记,但他在教研室最具权威。开会时,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最后他的发言经常成为会议的总结和决议。我渐渐地看透了“一长制”的内涵,只要教研室主任同意,下面就不会有意见,更不会有人反对。权威就体现在这儿,只要和他搞好关系,接下来不管做什么事就畅通无阻了。假如你跟导师的关系不好、跟当权的关系不好,那就苦了,寸步难行。
明朗的节奏
我在工作上比较顺心,每一天都很充实,很愉快。在工程物理学院起初给我安排的宿舍里,我与两名苏联工程师住在一起,但他们的工作在另外一个教研室。宿舍离学校特别近,走路花费不了几分钟。晚上回来,我们就瞎聊天,他们对中国感兴趣,我对这所学校感兴趣,各取所需。
原来,莫斯科工程物理学院成立初期,遇到了和清华大学工物系相似的情景,没有人,就从全国抽调,大部分教研室主任都是院士,至少也是苏联科学院的通信院士。第二次世界大战临近爆发的时候,苏联的国家领导人得知德国、美国已经着手研究新式武器,一下子调来一批人,着手研究原子弹、氢弹。当时办学校没有地方,就让原来制造炮弹的工厂搬迁,在工厂原址基础上建校。
我按照自己的要求,有时和工程师闲聊,有时候和学生谈天,对工程物理学院各系、教研组、教学、科研等情况也有了不断深入的了解。
与苏联人民的感情
在苏联的第一个暑假我根本就没休息,在随时可能被赶回国的形势下我尽量多学点,多了解点。到了第二年放暑假,差不多再过半年我就到回国的时候了。导师对我特别关心,见我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就劝我说:“你已经来了一年多,整个苏联还没看过。现在有个名额,你去吧。”
当时有一个活动,组织中国留学生暑假旅游,到几个城市走一走,看看苏联各地的情况。我和他们一起去了列宁格勒,也就是现在的圣彼得堡;还有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和拉脱维亚首都里加等。现在白俄罗斯、立陶宛、拉脱维亚都成为独立的国家了。
1961年7月,在列宁格勒(现圣彼得堡)冬宫广场留影,左二为陈鹤鸣
我们游览了每个城市历史最悠久的古迹,诸如在列宁格勒的夏宫、冬宫,各地的大教堂、图书馆,一幕幕情景至今萦绕我心。
1961年8月,陈鹤鸣(左四)在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斯大林广场留影
在波罗的海,我们乘坐的快艇速度可达每小时60公里,真是太快了。清爽的海风狂扫面庞,身边银白的浪花飞溅,在空旷的海面上我们高声呐喊,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青春的奔放。
回国前,导师专门买了票,请我到莫斯科大剧院看苏联芭蕾舞团演出。1962年元旦,他邀我到他家中做客,一起欢度新年。他们的元旦挺热闹的,喝香槟酒,全家在一起玩得挺好。他的女儿和儿子都比我小,一个在大学念书,一个还在念中学。我跟他的全家人一起狂欢,玩到挺晚的,回不去了。导师说:“你就在这儿住吧。”于是安排我住在客房。他家的住房很讲究,那时候已经有别墅了。第二天我还有别的事,一早与导师全家辞别了。
中苏人民间也讲究礼尚往来,每逢导师的生日和年节,我都要送礼物给他。第一年暑假,我让我女朋友帮忙买些礼品,托回国探亲的老师带到苏联送给导师。导师待我不薄,我就更要留心这些细节,应了中国的那句老话: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临近回国的时候,中苏关系又紧张了。他知道我哪一天要走,特别组织教研室的人员专门为我开了欢送会,并且买了一件礼品——一部相机赠予我。原来留苏生可以带几大件回国,但我们回国的时候已不允许带任何东西。他们也知道这一情况,专门在给我买的一部“和平”牌的相机,把刻着 “亲爱的陈鹤鸣同志留念,某某教研室哪年哪月送”的铭牌钉上,然后专门给我开了一个证明,证明是教研室送的,不是自己买的。我回国前向诺维柯夫院长告别时,他还专门送了一枚工程物理学院毕业纪念章给我留做纪念。
当我到了莫斯科车站上车回国时,我根本就没想到导师会事先打听到我在哪个车厢,还带着师母到车厢为我送行,并送给我一件礼物——他们自己做的两罐草莓酱。当时一般中国留学生回国时是不会有任何一个苏联人来送的,因为中苏关系又很紧张了,都害怕。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师生之情是第一位的。这对老夫妇挺有名望的,他们没有管那么多,还是来送我了,使我很感动。1991年当我再重访时,很遗憾,他已经去世了,不过师母还健在,儿女也都已经成家,有孩子了。
在我留苏期间虽然中苏上层关系紧张,但是一般苏联人民对中国人还都是挺客气友好的,不管我到哪儿实习,都能够得到积极支持而不是限制,只要上面同意了就行。有一天记得我在一个腐蚀实验室实习时,一个实验员说:“你还想看什么?我陪你去看。”我对莫斯科物理化学研究所的机械厂不了解,我说:“希望去看看你们的机械厂是怎么样的,只要走马观花看一眼就行。”他说:“我陪你去。”因为他对那儿很熟,他说:“你跟我走就行。”我跟着他走了一遍,基本了解了对该机械厂感兴趣部分的情况
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与我一起搞科研的苏联同事,因为一年多的时间跟他们在一起,我们无话不谈。如苏联的贝利亚事件中,贝利亚被枪毙了。他们问我:“你相信吗?贝利亚是苏联的‘第二把手’,相当于你们刘少奇的位置,他在对德战争中是国防委员之一。” 他们说:“你能相信你们的刘少奇是叛徒、特务吗?”后来知道内幕了,都是上层的决定。
与苏联人民的感情
那时大使馆经常给我们发一些有关中苏关系的小册子,我就把其中的一些文章给他看,他也都拿去看了。他在很多地方还是挺同情中国的。他对当时苏共中央的一些指示并不满意,但是也不能去反对,在我们私底下聊天的话题挺随便的。我与苏联大学生的闲谈也很随便,大学生当中有些是高干子弟,我们什么都聊。
导师对我的印象挺好,对我的关心是实实在在的,他知道我来学习,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另外该教研室的两个苏联老师被派到清华工物系230专业讲过课,当然我也去拜访了他们,也聊聊,一位是搞X光的鲁萨科夫教授,另一位是搞同位素应用的格鲁金教授。在中苏关系比较紧张的情况下,我主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和搞研究工作。根据中苏时缓时紧的形势,不同时期我只提出我可能做的事、我想了解的事。
莫斯科工程物理学院教育科研体制的特点
通过两年的学习,我了解到的莫斯科工程物理学院在教学、科研方面的基本情况和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