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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陈鹤鸣回忆录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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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人和朋友们听说我要和翠兰结婚了,同宿舍的老师手忙脚乱地为我们腾房间作结婚新房;父母得知了这个喜讯,特意为我们寄来了丝绸被面、花床单;岳父为我们寄来了腊肉;翠兰从新疆带来了葡萄干、杏干、花布窗帘、蓝色绣花枕头和自己穿的绿色麻纱的连衣裙。她来京后,我们一起逛街,为新家购置了牡丹牌大收音机和喜糖。翠兰还买了少数民族式样的太阳红的呢料裙、呢子花背心,还有淡绿色的高跟鞋。为了结婚,她还专门烫了头发,真是变成了一个光耀美丽的新娘,在王府井的中国照相馆,我们留下了珍贵的结婚照。

 

1962年6月21日,陈鹤鸣(右)与妻子曾翠兰(左)摄于北京王府井中国照相馆

回国、回家与回校

230教研室的同事们在新房里为我俩举办了婚礼。系主任何东昌也前来向我们表示祝贺,参加婚礼的还有我的伯父和大学同学邬安华、余德鑫、刘涤凡及其女儿。婚礼在潘霄鹏主持下,在欢歌笑语中结束。教研室同事还集体送了我们一块用贝壳制作的印有花好月圆牡丹花图案的镜框,作为我们结婚的礼物。可惜在“文革”中,因担心红卫兵“破四旧”抄家,遂把它砸了。

结婚后,我们在清华度过了一段幸福、美好却又短暂的时光。我们一起观看了话剧《第十二夜》,游玩了十三陵、颐和园等名胜古迹……然而婚后不久,妻子就回新疆了,接踵而至的是10年的分居生活。1963年和1964年的暑假,还有1965年的寒假,一直都是我去新疆探亲。“文革”开始后,我们俩两处奔波,但相处的时间依然有限。

回校后教研组给我安排了一个党支部副书记的职务,这样就可以参与230教研组的一些工作。系主任何东昌和教研主任李恒德对我还是挺关心的,看过我在苏联做出来的一些科研成果,系主任专门派了一辆车并由他俩陪同我一起到有色院去介绍我的科研工作成果,并与有色院几个研究室取得了联系。

1964年,在青岛召开的第一次全国腐蚀与防护学术会议时正值200号阳极氧化工程最紧张的时候,但200号领导还是让我去参加会议。我在会上宣读了两篇论文,后来出了会议论文集,把我的报告也放在论文集里面。通过会议,我结识了一些国内腐蚀与防护界的同行。

临危受命

回国后我争取到了一些科研项目,筹集了一点资金,把高温氧化实验室建起来了。

清华大学的核能院,过去代号叫200号。901反应堆也是个代号,实际上真正的名字挺长,叫做“水——水型非均匀热中子游泳池式的屏蔽实验反应堆”。反应堆没有出铝材腐蚀事故以前,有些工作我已经开始研究了,比如铝材的阳极氧化工艺及其腐蚀试验的研究。

这个反应堆本来应该在1964年5月1日临界,“临界”意指反应堆建好了,要启动了。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来到的前夕,出了事。当反应堆的大游泳池里注满水后,准备临界时池里的水“呼噜呼噜”地向上翻滚着大量气泡,大家都傻了眼。这种情况没人见过,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无疑气泡问题十分严重。蒋南翔校长把教育部拨发的大量经费投入到清华这个核反应堆项目,倘若真的出了问题,大家都不好交代。

我从苏联回来,系主任何东昌知道我是学材料腐蚀的,赶忙找到我急匆匆地说:“已经派车在下面等你了,赶快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坐车马上赶到200号,教授们都在那儿讨论着,我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听着。说什么的都有,甚至细菌腐蚀都被提出来了。留苏期间虽然我确实学过细菌腐蚀的相关内容,不过我也不敢断言没有这种可能。

后来他们看到我,就让我谈谈看法。我说:“我还没有进行实际调查,我得先了解情况再说。”我就跑到反应堆顶了解情况,首先弄清气泡是什么气体。我学过化学,这些都懂,把收集来的气体用火柴点燃,发出了爆鸣声,我就知道这是氢气,这是没问题的。但是这么大的气泡是怎么产生的呢?我还是感到莫名其妙。游泳池有8米多深,也看不清底下的情况,我就建议到海军司令部请一名潜水员下去查看。

第二天潜水员来了,我们俩拿着对讲机,我在堆顶上,他在水池底下。“你告诉我底下是怎么回事。”我大声问他大气泡是怎样形成的。过了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了声音:“池底下有密密麻麻的小气泡。小气泡慢慢积在一些地方,聚集成大气泡后就往上翻滚。”

由于反应堆中有一个反射层,还有其他铝部件。小气泡积累多了,聚集成大气泡以后就往上浮,生成了一个个大气泡。我知道了气泡的来源,心里渐渐有底了。

我发现反应堆铝材料出现腐蚀问题,就该义不容辞地承担责任并解决问题。我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大家都同意了,希望反应堆能早日临界。

既然如此,我提出了几个要求。

第一,原来没有做的铝材腐蚀科研工作重新补课。反应堆里面有不同成分的铝材、部件,但每种成分的铝材在高纯水中的腐蚀规律都没有科学数据,就不能确定将来会发生什么问题。既然过去没有做这些科研,那么现在就要补做,做到心中有数。

第二,组装反应堆的时候,管道之间和零件之间,按照材料腐蚀原理来讲,不同的金属接触在一起就会产生电化学腐蚀,金属间电极、电位值相差越大,将来产生电化学腐蚀就会越严重。我说凡是有密封垫片的部件,都应拆开重新检查一次。

当时200号领导听我这样说,就派了4名干部跟我商谈,希望尽量不动。我不是矫情,也不想刁难谁,只是因为当时若不把情况彻底搞清楚,一旦出事,又是大事啊!绝不能留下丝毫隐患。我说:“如果不按我的意见做,那我就回去了,因为我不属于200号编制,我属于工程物理系编制,你们跟何东昌去说吧。如果你们不要我负责,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要我负责,就得按照我的要求办。”在这种情况下,我敢负责就不简单了,他们也挺害怕的,就同意了。

第三个要求,建立腐蚀实验室。过去200号没有这个实验室,由于铝材腐蚀问题严重,且工程时间紧迫,我提出建立专门的腐蚀实验室,把所有的反应堆铝部件都进行阳极氧化处理。

何东昌当时兼200号工程的主要负责人,要对蒋南翔负责,对教育部负责,无形的压力很大。我没有钱,没有人,没有实验室,光杆司令一个。这么一个大事,又是教育部的重点工程,大约投了几百万,当然只能搞好。所以,我说的要求并不过分。

后来,何东昌亲自调派人员。一天晚上,他把我和化学教研室的主任周昕叫到他的工字厅办公室说:“现在在清华大学成立一个腐蚀组。化学教研室的主任周昕当组长,陈鹤鸣当副组长,人由周昕从化学教研组出。”此后周昕就挑选了五六个化学老师,让其中两人跟着我到200号干活儿。因为200号也是保密单位,有些人留在校内化学教研室搞200号工程有关科研项目。

财力支持自然不成问题,现在腐蚀组人员齐备,200号专门把反应堆大厅尾部的三个房间作为腐蚀室,并在其周边建立了一个阳极氧化车间,为此200号领导从全厂抽调的50人来参加反应堆铝材的阳极氧化工程。另外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得反应堆铝材在高纯水中腐蚀规律的结果,当时230专业调了50名学生在校内参加实验工作,由我负责实验工作总的安排和铝材腐蚀试验方案总的设计,由化学教研组的老师指导学生具体操作,经过14天的不分白昼黑夜的实验,总算获得了铝材在200号反应堆水质条件下的科学腐蚀数据及其腐蚀规律。230专业X光室的老师对铝材的腐蚀产物结构进行了分析并得出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