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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陈鹤鸣回忆录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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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特钢,一方面搞教改、办大学,另一方面我们这些知识分子不管是“三脱离”也好,“五脱离”也好,都得接受改造。带我们的是特钢的三位工宣队师傅,他们对怎么改造我们也得出了一些经验。

在特钢时恰巧钢厂有个平炉坏了,叫我们都去参加抢修。炉子坏了,要先把炉顶的耐火砖全搬掉,平炉顶上温度奇高,那些砖都是烫手的。我们有人没戴手套,很快身上就挂了彩。我的脚也被烫伤了一块,好多老师也被烫伤了,但大家都还是抢着干。

另如厕所坏了也让我们去修,厕所地面、墙壁砖上粘着粪便,光是看着就觉得挺恶心的。我们没有人抱怨,把这些砖取出来重新砌,不怕脏、不怕累、不怕臭。

后来修防空洞时我们也参加了。脚底下的鹅卵石特别多,挖起来比一般挖泥土困难多了,无形之中工作量和难度就增大了。我们跟着工人师傅一起挥动手中的工具,手掌磨出了水泡,咬咬牙坚持着,没人叫苦叫累。

教改小分队

他们利用一些机会让我们锻炼,每经历一次劳动锻炼,我们都要坐在一起,交流心得。平心而论,教改小分队的老师都是很不错的,能虚心求教,吃苦耐劳。老师傅们对我们的评价很好,经常表扬大家。

一次闲聊中,突然几个师傅冒出了一句:“你比我们的技术人员强多了。”

他们说的挺诚恳的,我在钢厂生活了很多天,自然明白话中的含义。但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这种说法,这不妥,于是我赶忙解释:“因为你们经常跟厂技术员接触,看到的毛病多,觉得他们缺点多;我们是新来的,因为你们不了解我们的过去,只是这么一段时间接触。实际上我们并不是比他们强。”

我这不是谦虚,事实确也如此,工厂的技术人员是“三脱离”,虽然脱离了农村、农民、农业生产,但至少不脱离工人和工厂;我们是“五脱离”,因为学校的教师还脱离工厂、脱离工人。所以,我们要学习、要深入体验的东西还有很多。

何东昌恢复工作后来特钢教改小分队了解情况时,我向他汇报了教改小分队各方面的详细情况。其间他还关心地问起了我与妻子两地分居的情况。

“820”工程

1969年清华大学200号“820”工程上马了,在1970年暑假学校把我从教改小分队调回200号搞“820”工程,因为我是搞反应堆材料的。

我个人在1970年还碰上了一件大喜事儿,是我参与“820”工程的插曲。那时妻子在新疆怀孕待产,因为担心小孩生在路上,所以提前二十多天从乌鲁木齐乘坐了五天四夜的硬座(因为当时探亲只能报销硬座),坚持到汉口生产。好在车上碰到了两位好心的女同志,晚上她们专门腾出一个长椅让妻子睡觉。妻子挺着大肚子,翻身十分不易,她们就守护着我妻子,帮她翻身。9月14日,儿子文胜在武汉市第二医院降临人世,这个小家伙重达9斤6两,医院里有不少人闻讯,都来看这个“大胖娃娃”。

我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专程到武汉护理妻儿,当我离开武汉时,因父母和妹妹已帮忙照看女儿文莉,只好把儿子寄养在宁波里的一户人家中,这样我的父母还可以经常去看看他。

回到北京,工作步入正题。“820”工程是周总理亲自批准并经中央政治局常委同意的工程。我们要研制一种新型反应堆,这个反应堆在消耗核燃料的同时,自身还能够生产出新的核燃料来。倘若成功,这一方案对国家核能事业的发展将会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提到液态金属反应堆,我在苏联学习的时候遇到过液态金属锂的腐蚀实验。后来查阅资料,我们的新型反应堆,早在10年前美国就研究过,由于种种原因停了,没有干成。

我在底下跟同事们讨论,“美国花了10年没干成,我们要干的话……”

有人说:“美国是资本主义,我们是社会主义。”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820工程领导分给我十几个人,有外语等各方面人才,让我组织调研,要解决那些问题,才能把这个反应堆搞成。因为1964年我负责901反应堆材料腐蚀与防护问题时,不管怎么说,结果比较圆满,在业务上领导们对我还是挺信任的。

我到处去调研,到全国各地有关的材料研究院所、工厂去开座谈会。当时清华“820”工程很响亮,是周总理亲自批的工程,所以人家也都开绿灯,跟我一起座谈。我提问题,和他们一起讨论。

此前,820工程在200号腐蚀室已建立了一个液态金属腐蚀试验回路,并做了实验。从初步实验结果看,此种液态金属的反应堆只有两种材料才能耐其腐蚀:一个是非金属材料石墨,另外一个金属钼,其他的材料都不行。而且,对石墨材料的要求是“三高”——耐高温、高密度、高强度。由此,工厂如何研制、生产出“三高”石墨,问题随之而来。至于另一种材料钼材,国内某厂刚把钼管试制出来,但焊接还不过关,清华大学焊接教研室焊好了,不到1米,往地下一掉就散架了。

在座谈中人家讲话也挺客气的,说“你们这个工程集中了现在我们国家材料界中的难题,有一些东西还没有攻克或者正在攻关。”隐讳的弦外之音我自明,虽然不能太外露自己的想法,但我认为在短时间内要解决这些反应堆的材料问题,困难实在太大。

回来必须上交报告,又不能直说这个反应堆建不成。我左右为难,究竟怎样写呢?最后,我跟小组同事一起讨论,讨论完后我们写了要建成此反应堆需要解决的24个关键技术问题。在报告中,我实事求是、科学地阐述了棘手的问题,诸如要把这个反应堆建成需要克服那些问题,要做哪些科学实验,必须要有哪些第一手的资料等。这份报告被提交给200号党委书记、工宣队,供他们参考。

由于“820”工程受到国家领导的重视,1972年,周总理为解决中央抓的“820”工程技术骨干的两地分居问题,给工程专批了83个进京户口。时值国庆节前夕,翠兰奉调到清华工作,两个孩子的户口也在北京落了户,全家才真正团聚,我和妻子终于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牛郎织女的生活。

当时工程还在做,还没有下马,后来820工程因为当时很多事情解决不了,难点太多,国家材料制造没有达到工程所需材料的水平,最后不得不下马。

教改组组长

“文革”时期,学校奉行“以厂办校”的原则,如200号,那时成了一个厂,叫试验化工厂,工物系被合并到200号了。以厂办学校、以厂来招生,所以学生都住在200号。

第一批工农兵学员是1970年暑假进校的。首任230专业教改组组长的家庭出身是矿工,“根正苗红”。工农兵学员不买账,说他教学方法都是老的一套,学员听不懂课,批他是“穿新鞋走老路”。把他批得够呛,结果把他换了。

工农兵学员已经上课了,他下来了,必须得有人来接这个事。组织上考虑到我刚刚从教改小分队回来,就安排我接任教改组组长。本来我一直参加“820”工程的科研、调研,一下子又把我调来搞教学,是因为这边教学的需要,我去了,也了解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