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放了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路上还一直在冒冷汗。小伙伴们都说,好悬啊!这幸亏是半路上遇见小许了,要不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再逃一劫
第二年的一天,我正在田地里给庄稼浇水,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声响,接着是“啪啪”的枪声。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两队人马打了起来,于是顿觉大事不妙,就想躲起来。可是放眼望去,周围一马平川,能躲哪里啊?现在跑又会被发现,急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我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垄沟,正好我比较瘦,就顺势伏在了垄沟内。沟内全是水,我衣服都湿透了,而且垄沟不够深,我腹部紧贴着沟底,可背部还在外面露着,很容易被发现。当时我想,没办法,只好听天由命了。
不一会儿,枪声听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伴随而来的还有日本鬼子“叽里呱啦”的喊声。我紧张得心脏“突突”直跳,觉得这下完了。谁料想,只听一声炸雷响,豆大的雨点“劈哩啪啦”地砸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一阵紧似一阵,我又在沟里呆了一会儿,直到听不到枪声和人语,才直起身子。一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人都不见了。
我连脸上的泥水都顾不得擦去,拔腿就往家跑。到家后向父母诉说此事,他们感慨道,你真是命大啊!
小毛驴也抗日
现在提起我家的小毛驴,我还是很怀念它的。
记得我12岁那年,姑姑家的房子坏了,需要去十几里外的地方拉土修房,父亲就让我去姑姑家帮忙。拉土的地方距离我们村有十多里路,我年纪小,不知道怎么走。父亲说:“没事,小毛驴认识路,你坐在车上跟它说清楚想去哪儿就行了。”
我将信将疑地坐在了车上,父亲就对着它说,你呀,先去二郎庙拉土,再去大魏村(我姑姑所在的村子)。小毛驴听后晃了晃耳朵就出发了。别说,它还真认识路。一路上走过好几个村子,还知道躲着行人。我们在二郎庙拉了土,它就带着我奔向姑姑家。后来我发现,只要小毛驴去过一次的地方,它都记得路。
日本鬼子入侵村庄之后,到处搜刮民财,见鸡就抓,见到牛、羊、猪就要赶走,据说是用牛、马拉炮车。当时他们见到我家的小毛驴,上去就牵,结果小毛驴一动不动,就是不走。旁边又过来几个日本鬼子帮忙推,可是小毛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正好旁边有一个大水坑,小毛驴最后干脆跳进了水坑,并且卧倒了。鬼子恼羞成怒,用枪托使劲打它,小毛驴也不抬头,哼都不哼,像是在说,让我给你们拉炮车打中国人,我死都不去!我们家人站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害怕那些日本兵把它拉走,所以希望它能坚持住,可是看见它挨打又十分心疼。
最后那些日本兵,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毫无办法地悻悻离开。看着他们走远了,小毛驴才跳出水坑,“颠颠”地跑到我们面前大声地叫着,好像在说,小日本滚开了,我胜利啦!我们家人欣喜若狂,拍拍它的头和脖子说“干得好!”
参军抗日
除了打一些零工外,我小时候还参军打过仗,对于战争的惨痛记忆,我至今记忆犹新。
日本人发动卢沟桥事变侵略中国的时候我还在家做农活,我们家乡属于八路军开辟的冀中抗日根据地,所以日本人一般不敢来,倒是本地的各种游杂武装和土匪挺多。开始时,这些土匪也不抢老百姓的东西,就是帮派之间互相残杀,大的吞并小的、强的吞并弱的,谁都想独霸一方。
后来蒋介石把张荫梧[2]派了过来。张荫梧颇费了一番周折后,把这些土匪都收编了,改编为河北民军。这些所谓的民军匪气难改,也不做什么好事。开始还算安分,或许是因为当土匪的时候整日忙着互相兼并,没时间抢老百姓的东西,而被收编之后明知独占山头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开始动了歪脑筋,欺男霸女、抢夺粮食的事情没少做。
没过多久,八路军“反摩擦”,赶走了张荫梧。并把这支民军再次整编,改造成了八路军。八路军一进村,就带来了不一样的精神风貌。村民们发现这支队伍纪律非常严明,说“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就绝对不拿,更别说欺负村民了,他们还帮助保护老百姓,打扫庭院、挑水。
本来村里有人抽大烟,可是后来没有人敢抽了。边区政府下了命令,那些抽大烟的有一个就枪毙一个,谁都不敢违抗。这样的队伍怎么能不让人心向往之呢?于是我和二弟就毅然决然地参加了八路军。我参军的时候是1941年,那时候我19岁,二弟才16岁。
保家卫国,英勇杀敌
日本侵略者不会坐视八路军的发展壮大,不断地向根据地发动扫荡,随着战斗频繁发生,我也跟着队伍奔赴战场了。
现在有些抗战歌曲对于当时战况的描绘很轻松,但是就我的经历而言,战争真是太残酷了!我记得当时有一个任务是要拿下一个炮楼,打仗的时候全连的人都上去了。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炮楼依旧没有拿下来。敌军当时在暗处,占据有利位置,而我们那个连的战士们在明处,英勇顽强的战士们上去一批倒下一批,倒下一批又冲上去一批,作为机枪手的我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真是心如刀绞。我端起枪拼命地向鬼子扫射,在心里喊:小鬼子们,来吧!我跟你们拼了!
我们当时真可谓是行走在刀刃上,稍不留神就有生命危险。子弹不长眼,“嗖嗖”地到处乱飞,擦着我的脸颊飞了过去,棉军帽两侧的“耳朵”被穿出了两个窟窿。炮楼最后被拿了下来,但是活着回来的只有4个人,连长和排长全都血染沙场,悲壮极了!
战场上的人都杀红了眼,说实话,当时日本人的装备比我们好太多了,八路军简直是拿着命冲上去拼。战争是残酷的,不把对方杀死就意味着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啊!
1943年,一场战役后部队转移,我与组织失去了联系,暂时回到了家中。由于日本侵略者还在横行霸道,而我想报国杀敌,所以又和二弟一起参加了村里组织的青年抗日先锋队。母亲也很支持我的决定,她说:“你们跟着村长好好干,多杀鬼子!”
这个先锋队的主要任务就是破坏敌人的交通运输线,贴标语、烧炮楼、传递情报、为八路军送药和钢笔水等。破坏交通运输线的任务听起来很简单,只需要在公路上挖沟或者把铁道拆除就可以了,但事实上有很大的危险。有一次贴反日标语的时候我们不慎被发现,幸而急中生智才得以逃脱。另外,我们借用买药、买钢笔水之名传送情报更是家常便饭。
一日,我们给前线打仗的八路军战士送公粮,结果路上遇见了日军的铁甲车[3]。还没等我们找地方隐蔽起来,日军就发现了我们,并且开始疯狂地扫射。密集的子弹冲散了人群,我们四处逃开。在临行前我们已经把粮食牢牢地绑在了身上,现在短时间内根本解不开,大家只能背着沉甸甸的粮食,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踉跄奔跑。
那次运输粮食的过程,我们这边死了18个人。我算是幸运的,不仅逃开了,而且没有受伤,只是跑得满脚都是泡,一碰就钻心地疼。后来我给女儿也讲过我在战场上的故事,末了总要感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我老伴常常对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说人生就像是打开一扇又一扇的窗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扇窗外的风景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