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坚持干了一个冬天,到1944年开春的时候,我又换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还是在一家杂货铺里干活儿当学徒。这个杂货铺比先前纺麻绳的地方在伙食上稍好一些,活儿也略轻一点,每天卖东西,比如卖纸、碱面、打火石、粉条等这些杂货,只需要白天站柜台。
到1947年的4月,这一段时间我先后做过两个工作,都是在商店当学徒,那时当学徒只管吃住不给工钱。每天站柜台、搞卫生、扫地、伺候老板,给老板洗衣服、铺床、端饭、做饭,几乎所有的活儿都要干。解放以前,给人家当学徒是很受压迫的,老板可以随便支使我干活儿,要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没有还口的余地,干不好的时候还会受老板的训斥。
抗日战争结束前,城里还有日本人横行霸道,有时候出门去,还经常无缘无故地遭受日本人或汉奸的打骂。有一次我到获鹿县城里的邮局发信,路过宪兵队门口,日本人见到我就扇我耳刮子,我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旁边的人告诉我说:“你得给他鞠躬,不鞠躬就打你。”
还有一次日本鬼子对全城实施戒严,我从商店买完吃的东西出来,走出也就50米,被汉奸逮住,他叫嚷着:“拿良民证出来。”我说:“这么近,刚出门,我没带良民证。”汉奸听了,噼里啪啦打了我好多耳刮子,倒是没把我带走。
那时候我的心情很苦闷,一天到晚又辛苦又受气,累得都挺不起腰来,所以我就想寻找出路,可又不知道干什么好。解放以前我对社会认识不清,只觉得一天到晚总受压迫,挨打、挨骂、不停地干活儿。我不知道出路在什么地方,所以比较盲目,到处乱撞。我的心里也比较迷惘,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样生活才会好,一天到晚总在发愁。
当时我住在商店里,接触的人基本是做买卖的,他们平日说的都是有关国民党、日本鬼子的话题,没人说日本鬼子好,倒是有人说国民党好。所以我受他们的影响,就下决心去当兵。店铺的人没有为难我,告诉我说:“你想走的话,第二天可以走了。”当时我父亲正好在那儿,他却阻止道:“你不能去,当兵不是人干的,太苦了!”
本来想着是去国民党保安队当兵,可在父亲的阻拦下我没去成。等再回到店铺,老板看我没有踏实干活,也就不要我了。生活没了出路,我只好另作打算。
插班上中学(1947—1948年)
学徒当不成了,生活没有了保障。1947年的春天,我在家无所事事,就萌发了上学的想法,觉得要是能学点儿知识也是件好事。于是我就跟父亲说:“爸,我想上学了。”我父亲想了想,没说什么就同意了。父亲找了一个熟人帮忙,经他介绍,我开始在石家庄获鹿县的简易师范学校上学。
刚到那里的时候学校组织考试,因为之前我没怎么好好上过学,考得不太好。我一看学习落后了,暑假的时候就不敢再玩儿了,开始拼命地补课、自学。经过一个假期的努力,学习终于赶了上来,开学考试过后,校长说我考得很好,让我插了班,班上同学还推荐我当上了班长。
1947年的10月,解放军要进攻获鹿县城。简易师范学校属于国民党的学校,校长一听说共产党来了,就十分害怕。我和同学当时在学校住宿,夜里校长来到学校告诉我们说:“解放军要来了,大家赶快跑吧!”随后,校长就带着我们跑到了石家庄,之后我就住到了我父亲那里,直到石家庄解放。
石家庄解放以后,我亲眼看到了城里发生的变化,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和国民党统治下的旧社会完全不一样,共产党给我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老百姓也深切体会到了共产党给人民带来的切实好处。
当时石家庄有石家庄一中、二中、建国中学、正定石家庄联中、女中等五所中学。解放以后,这些中学联合重新组建成了石家庄联合中学。有一位老师带着我来到石家庄联中报名学习,从此我就成为了石家庄联中的学生。
从1947年12月到1948年8月,我在这所学校学习。石家庄联中在1948年五六月间改名为石家庄一中,同时成立了石家庄二中。我于1948年8月毕业于石家庄一中。
虽然石家庄解放了,但当时社会环境还比较复杂,国民党暗藏的特务也很多,我们班上有的学生就是暗藏的国民党人员,他们总想找机会打我。我们班上一个叫沙全福的同学出于好心,时常提醒我说:“你得小心了,人家要打你。”那时我住在学校,也不能出校走动,只能多加防范和注意,避免挨打。
当时政府规定,学校按正规学校安排课程。学习的科目有物理、数学、历史、语文、政治、体育、劳动。其中政治、历史课讲解放区减租减息,农民翻身求解放的运动。每门课都有专门的教师讲授,学校里的教师大部分是留用的,也有一些是从解放区来的。
在中学时,我的表现一直都比较好。我们三年级第一班的班主任叫杨昭腾,他是海南人,从解放区来,教语文并兼任我们班的班主任。这位老师对我比较重视,让我召集学生读报纸,开始让我在班上管理一些事情。后来,学校对我的印象比较好,有很多活动都让我参加。比如国民党飞机轰炸石家庄,之后为烈士开追悼会,学校也让我去参加。1948年1月,在石家庄召开了“中小学老师和学生代表会”,学校派我当代表参加大会。会上,市长柯庆施代表政府听取大家意见,很多老师都发了言,市长做了总结讲话,并请大家吃饭。
解放军宣传队在石家庄搞活动,我在石家庄参加的社会活动就多了起来。那时我和解放军一块儿写标语、画漫画,表现特别积极。1948年8月,我已经从石家庄一中毕业了,听说要解放太原,就要求到太原去进行宣传。我们那儿一共去了四五个学生,白天怕国民党飞机的轰炸,我们不敢走路,晚上坐老牛拉的车赶路,这样走了五六天,等过了阳泉快到太原的时候,又听说解放军先不攻打太原了,于是我们只好又原路返回了石家庄。
回到石家庄以后,我就要求到华北大学学习。1948年9月16日,由学校开介绍信,我如愿以偿地来到华北大学一部15班学习。
华北大学15班学习
中学毕业后,我进入了大学。当时华北大学招生对象是中学毕业生,目标是培养出树立革命人生观、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大学生,对功课考核不那么严格,所以我没费周折,就直接到了华北大学学习。
当时的华北大学在河北正定,离石家庄有二三十里地,是河北的一座小城市,现在正定属于石家庄的一个区。华北大学前身是1937年在延安成立的陕北公学,后来陕北公学挺进敌后办学,解放战争时期改称为华北联合大学。1948年中央决定成立华北大学,就是把华北联合大学和原来在邢台的北方大学进行合并,创建新型大学,以适应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
华北大学当时有四个部:一部主要学政治学;二部是社会科学;三部是文工团;四部是研究院。华北大学是华北解放区唯一的一所高等学校,中央很多文化名人都在那里工作。当时学校的校长是吴玉章,他是老革命家,早年加入同盟会跟孙中山在一起从事革命事业,后来加入共产党,是延安“五老”[2]之一。副校长是范文澜和成仿吾。范文澜原来是北方大学的校长,成仿吾原是华北联合大学校长。华北大学的教务长由钱俊瑞担任。
1948年9月到1949年1月我在华北大学一部15班学习,班主任是铁华,助理是吴炯和玉健。我学的是政治课,就是政治专业,主要学习的科目是《社会发展史》、《新民主义革命史》、《党建》,还有《城市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