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住在中南海外交部长家招一个家教,我就去了,然后就留下来工作。他家里是外国媳妇,还有一个老妈子,也常常出去。记得中南海冬天的时候可以溜冰,也常带着孩子去玩耍。去了一个多月,这个外交部长就对我不礼貌,晚上睡觉的时候忽然上我屋去,第二天我就跑了,从那儿以后就不干了。
有个叫张广仁的朋友也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我在中山会馆住,他在云南会馆,在骡马市大街,他待我特别好。我有一次得了白喉病,很厉害,都不能吃东西,每天在家里我躺在床上,他给我喝水,天天细心的照顾我慢慢的就好了。他家是农村的,常常给我们家送白菜,经常是一车一车的。因为他没有固定工作,也没有钱,我病好了以后,小时候鬼心眼,就跑了。后来他找到我二妈,我二妈说:“她不在”。他还拿了菜刀,我怕他杀了我,就更不敢回家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回家。后来他知道我真的不爱他了,就离开了。
还有一个小插曲。在家里收到一封信,署名是陈慕琼,挺奇怪的。后来琢磨出来是在我家附近看到我了,然后跟着我走,又去派出所打听我的名字住址什么的。那个署名的意思呢就是他爱慕我。后来他有工作就回天津了。
记得小时候交一个朋友,他挺有意思,约你上哪去,就吹哨,爸爸也不知道,都是隐蔽的。还有一个人叫李会松,他爸爸是律师事务所的。他在那边住,我在这边住,有时他出来,我也出来了,彼此一笑,那时候就是心里知道都互相喜欢。到后来大家就都很有默契的出来,心照不宣,有点像初恋的感觉,但从来没说过话。
后来我们搬到了西河沿。有个同学的叔叔经常上我们家去,他偷偷的拿我的鞋去画样子,第二天给我买了一双皮鞋。他也挺喜欢我的,那时候他就有老婆了。这都是一段记忆。
那时候我还总是爱看报。在家的时候,报上登着,西北影业公司招生,在西四长安街三楼应聘,出于好奇,也爱看电影,我就去应聘了。应聘的时候考喜、怒、哀、乐四种表情,后来考上了公司的通知就寄到家里。但爸爸那时候比较封建,说:“你要去,我就不要你了”。我也是年龄小,不敢走,这也是我现在的一个遗憾。现在真的不敢想如果真的去了,又会是怎样的一种人生。报上还总登医院招生的信息,我也去过,同爱医院、中华医院都待过。
再长大一些我们家就破落了,爸爸和二妈都没有工作,挺困难的。我爸又让车给撞了,腿受伤了不能动也没有钱治,住我们家里,那是我爸爸最可怜的时候。等我爸爸去世后,二妈又嫁人了,是结婚以后的事儿了。我爸有了我以后,也没有儿子。后来,又抱了一孩子,是我弟弟,也养不起,就送他去练戏,成名之后就出国了。因为当初一起唱戏时的女朋友不要他了,受了刺激就得了神经病。回国后他在骡马市大街住,去看他几次,连我都不认识了。
为人妇为人母的府花
与爱人的相识是很有缘分的。在十八岁那一年,我给人家当伴娘,爸爸一个姓郑的朋友给我介绍一个男孩,当时由于距离太远,连面都没有见;然后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又有人给我介绍,当时还是想自己谈恋爱的,就把家里我所有的照片拿走放到一个街坊家里,就怕媒婆拿走。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两次介绍的是同一个人,也就是我的爱人。
虽然以前交朋友都是选择家境比较富裕的,但是最终托付的却并不是那种类型。当时我也不是特别愿意,后来爸爸劝我,说他家里认识的人挺多的,就嫁吧。公公名叫何澄一,担任过中国图书馆馆长。年轻的时候去日本留过学,还教过书。我的公公认识很多的名人,梁启超、蔡锷,还有中央很多人都是他的学生。他去世时也很可怜,因为冬天他给梁启超改手稿,很冷,当时婆婆给小姑子哄孩子去了,也没有人照顾公公。后来摔在地上就再没好起来,直到去世。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我还是遵从父母的意愿嫁给了我爱人。20岁我结婚了。
结婚的时候,是抗日战争时期,好像是正赶上“卢沟桥事变”。是个动荡的年代,当时举办婚礼时,摆完酒席就都尽快让新娘子回家去,因为怕在外面呆久了,会有日本人来骚扰。那时办喜事都是要冒一定的风险的。其实广东人结婚的习俗要送女方一只烧猪,然后再把猪头和猪脚给男方,但我们结婚那会没有那个条件,也就没有了这些规矩。结婚是结在了中山会馆里,在我的记忆里,那里有丁香树,还有藤萝挂。1949年解放后,归房管所了,从前有的东西很多都没有了。大佛堂没有了,还有亭子,亭子底下还有水现在也没有了。最早分为外院、中院、后院。大门内是一座木影壁;绕过去便是大客厅,客厅的四周有回廊环绕,另外有魁星楼、戏台、假山、亭树、水池、小石桥、什锦窗院墙等。中院进门到后院,下雨的时候从前门到后门淋不着,一路上都有廊子,特别宽。后院一进去就是大山石,有各种各样的窗户,有菱形的,梅花形的,现在都变了。还有单杠、双杠,各种球类的锻炼设施。后来,那会可能是要就修复中山会馆,找我儿子,找我七小姑子了解很多次。记得有一年找我的儿子、媳妇,还有一个人问我这事儿,后来听说不成了,不了了之了。
那会在中山会馆有一个叫黄老太的。跟我们关系特别好,她喜欢佛,拜佛剩下了贡品,鸡肉、水果都会端来给我儿子吃。她一个人,带一个孙女,总是背着孙女看病,天天捡东西,自己煮着吃。听说其实她有个工厂,还得给她钱。那时候我经常跟她借钱,她家里有一个阁楼,每次都是她自己上去拿,然后再给我,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钱。她儿子在美国,还给了她好多金票。
更有特别的是最后头院的一家人。他们住在最犄角的一个房子,一家人都财迷心窍,天天的敲,就认为这个房子底下肯定有宝物,都差不多把房子都给敲下来了,最后敲出一双绣花鞋。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姓唐的人。那时候我还没有结婚,中山会馆有这样的一对。这个男的死了,死了之后姨太太跟着服毒也死了。这两个人抱一块死了。可能就因为他们两口子死了,从那以后中山会馆每回死人就是两个,一死就是一对,一抬就抬出去两个。这是个奇怪的事儿。
我们住在偏房,当时可以占多个房间,谁用就给谁,除了我们住的房间,我们还占了两间正房放一些杂物,主要是煤。每次发煤都要雇车给拉回来,拉煤的车下面都有一个小孔,一边走那个煤就会一边漏下去,其实就是一种巧妙的偷煤。那会馆是住了一辈子的,从20岁到82岁基本上都在那里度过的。但是我也没想到,这多占的两间房引发了很多的波折。
因为爱人的工作地在天津,结婚后,我也随他来到了天津。当时我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固定的住房,只能是这里住几天,那里住几天。后来跟就人家借一间房子住,每个月给人家60块钱,一起吃饭。有一天,我爱人何士奇拿了一张369画报来,上面有一张我的照片,旁边写着:何士奇夫人唐幼琼女士。当时我穿着一件粉色的衣服,头上还戴着花,挺漂亮的。我爱人也很高兴,觉得很有面子。其实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就上了报了。那时,他是总务处的做笔头工作的。我爱人的妹夫黄福生(音)是铁路局的局长,当初我们结婚后到天津生活就经常去他们家吃饭,他那里有很多听差的,大家一起做一桌子饭。吃完之后再坐洋车回家,在路上还有经常碰到日本人。他家里有很多的“石头人”,还曾经送一个给我。后来他家里买什么都是国家出钱。他有个同事也是局长,叫陈觉生(音),这个人有点怕老婆,就把很多的财产放到我妹夫家保管,后来他死了,这些财产也就归了我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