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追忆似水流年--王立名访谈回忆录 第2节

点击:

来北京求学

一九三零年到北京之后,我在外交部街小学继续上学。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小学的波折还没有结束。到了第二年,原本应该是继续读六年级了,结果,外交部街小学的老师组建了一个新的私营学校,名叫立达中学。刚开始生源不够,从我们学校抽走了一部分学生去补充,而我就在其中。

抽过去后,我成了一名初中一年级的学生,这种跨越直接导致我的成绩变得很差,根本跟不上了。后来我父亲来北京,一看这种情况,立即决定让我重新读初一,去考在北京具有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的育英中学。

在育英中学开始了我难忘的中学生活。12岁的我,进入了这所教会男校,当时的教会学校都是一男一女两个学校,和“育英”对应的是贝满女中。这种设置一看就知道那时男女是不同校的。

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学校比较先进的教育方式。除了正课以外,课后还有各种各样的选课。所谓选课主要是教各种技能的,有救护、无线电、发电报,还有汽车驾驶、机械研究、造纸研究等等。另外每个星期六或者是星期天组织去参观。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种形式对开阔思想很有好处。

我记得那时候到玻璃厂看过吹玻璃,做瓶子、体温计,有的是压的,有的是吹的。好多东西原来根本想不到,比如到地毯厂观看织地毯,到邮票厂看邮票是怎么印刷、怎么制版。当时有个《实报》,新买了滚筒印刷机,在北京是第一台,于是学校组织我们到那里去参观。我觉得这个教学方式很好,无论是对激发兴趣还是将来就业,都有很大的启发。

还会在每年的新学年伊始,给我们详细讲解如何管理图书馆,如何查询目录和借阅,还有主持会议的注意事项等等的会议规则,总之我们的学习范围是很广泛的。

还有一个最特别的,也是最难忘的地方。我们学校有自己的无线电台,其中的节目都是学生做的,跟当时的北京电台比,大家其实更愿意听学校的电台,可见节目的效果啊。

危难中的托付

到北京的第二年,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谈到九一八那要从“中村事件说起”,一九三一年六月,日军参谋部大尉中村震太郎,奉命到中国东北执行秘密军事侦察任务,随同者有一名旅居东北的日本退伍骑兵上士、一名蒙古人和一名白俄人。他们化装成中国农民,到兴安岭索伦山一带进行军事地理调查后,在准备经洮南返回途中,于6月26日在兴安区葛根庙附近被当地驻防的中国屯垦军第三团所部拘获。经搜查,在“他们的行囊和中村的棉裤中搜出调查笔记、军用地图甚多,并查出寒暑表、指北针、测绘仪器和一支南部式手枪”。中村“用地图对照现地,加以纠正改绘,凡他所经过的地区,关于雨量、气候、村落、居民、土质、水井以及可容驻的兵力等都记载很详细”。他们的间谍罪证确凿无疑,团长关玉衡遂下令将中村等人处死。

中村震太郎,因其从事特务活动而理所当然地被中国人民处死了。然而,日本陆军总部却避开其特务活动不谈,而是借题发挥,声称这是“帝国陆军和日本的奇耻大辱”。日本以贼喊捉贼的伎俩,反诬中国军队无故开枪打死“大日本臣民”,对其特务活动闭口不说,以此作掩护佯作交涉。关东军石原莞尔参谋提出加派一个步兵大队为基干部队,以保护洮索铁路开往洮南,以武力威胁为借口,暗中做好发动九一八事变的准备。现在的科尔沁右翼前旗察尔森镇的居日很山一带,就是当年九一八事变导火索——“中村事件”的发生地。

当时国内奉行不抵抗政策,所以日军的进攻进行的很顺利,很快把沈阳北大营打掉了,过了没多久,日军进犯到了洮南。一直以来,日本对兴安屯垦区处心积虑,要弄清计划的各个方面。垦区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着手发放一些物品和路费把员工迅速遣散,避免人员和机构受到无法想象伤害。但因洮索铁路局的会计携款潜逃,加上部分员工分散在铁路沿线一时集合不起来,导致钱物暂时发不下去。

对于我父亲,我岳父这样的主要工作人员,一旦被日本抓住,后果不堪设想,或者说是不言而喻了。我父亲动身早,带着我们一家人及时地逃掉了。我岳父作为铁路局的领导即便到最后也要负责任,想把事情处理完再走,他也知道情况危急,遂把家属托付给我父亲,说好如果将来能脱身他一定来找我们。

可恨的小日本没有让岳父一家得以团聚。处理完事情还没来得及走,日军就到了。这样,我岳父落到了日本人手里。虽然不可能知道当时的情景,想必经过百般的威胁、折磨,逼他交出那些涉及国家机密的文件,岳父坚决不从,宁死不屈。最后没有利用价值的他被日本人杀害了。

在那个随时都有亡国危险的年代,死掉一个人似乎没什么稀奇。时局一再变化,接着成立了伪满洲国。那时候只有黑龙江省省长马占山给中央的报告中提到了:兴安屯垦区被日本杀害很多人,其中有洮索铁路局长张魁恩。只有这一句,具体情况没人知道,也可能在那次的事件中根本没人幸存下来。

直到现在我们都在一直追寻,想了解当时的情况。查了能查到的所有报纸,写信给洮南编写历史的办公室,但都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为了朋友的嘱托

并不是因为这是我父亲,我就赞扬他,但是他一个人养活两家人,加起来有14口人,即便在这个和平时代,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又何况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可想而知,父亲为履行朋友的嘱托,为了担起家庭的责任,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苦。

逃难到北京时,母亲还怀着身孕。生完我弟弟后,我们不得不暂时住了下来。抗日战争八年的时间,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形容的。成天的颠沛流离,几乎吃不上饭,但我父亲都视如自己的子女,于我们一样对待他们。

难得的不仅仅是在那个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的年代,把我们都安全健康的养活下来,更难得的是,父亲都培养了我们。我姐姐、哥哥,我和我大妹妹都是大学毕业;我二妹妹专科毕业;弟弟参军。我岳父的大儿子同样是大学毕业,大女儿专科毕业;二儿子参军,并于后来升任上海医科大学副校长,小女儿也参了军。

坚持了那么多年,我父亲真的很不容易,连我老伴都常说,他老人家真的不易啊。

一场大病死里逃生

一九三二年春夏之交,传染病肆虐于北京城,夺去了很多人珍贵的生命。这一年,猩红热、白喉这些没有特效药可以治疗的传染病,让饱尝战争艰辛的百姓无力支撑。我、二妹妹和最小的妹妹都感染了猩红热,因为没有管用的药,加上最小的妹妹体质不是那么强,最后她被病魔无情地夺去了生命。我和二妹妹幸运地活了下来。

五月份的时候,我被感染了。家人送我进一个德国人开的“裴慈医院”治疗,经过大夫的治疗后,我的病情有些好转了。裴慈大夫让负责伙食的他母亲买一只鸡回来为我补身体。哪知道他妈妈为了省钱买了一只鸽子回来,我吃了之后,病情急转直下,为此裴慈大夫和他妈还大吵了一次。

不夸张的说,我那时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病得厉害的时候,上肢到肘、下肢到膝都是冰凉的,而且逐渐向上发展,所以手脚各用一个热水袋加温。最严重的时候,我一吃东西就吐,连喝水都吐,有时吐出一些黑乎乎像是胆汁的东西。裴慈大夫一时也没有办法,本来他还规定有些东西不能吃,这时他说吃什么都行,只要我想吃就给我吃。好像满足我临终的遗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