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出世了以后,老伴又回来上班了。那时候管得很严的,有规定:顺产五十六天产假,难产七十二天。快到七十二天时,她们学校的校长还打电话问我她能不能按期回来。
她回北京之后,孩子放在上海,家里请了一个奶妈。奶妈自己也有小孩,由于家里太穷,出来帮忙照顾别人家的小孩,拿一点工资,吃、住在雇主者家中。奶妈一直照顾孩子到断奶。
后来孩子会说话了,也快上幼儿园小班了,我岳父把女儿送到了北京。那时候我哪儿有经验?她又没和我生活在一起过,有时候晚上就哼哼叽叽,不太要我照顾。有一回,她晚上睡觉哼哼叽叽的,也不敢说拉屎了,就拉到了她的小被子里头,我挺生气的,我岳父说:“你生什么气?你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岳父就说我没耐心,后来我才慢慢地懂了,也注意了。初为人父的感觉真是既兴奋又复杂。
因为老伴是剖腹产,后来她又摔了一跤——马路上修暖气的挖了一个大洞,在大雪里看不清楚,结果掉了下去——把脾磕破了。(当时我还不在北京,在外地讲课。)学校把她送到白塔寺人民医院做手术,把脾脏给拿掉了。拿掉之后又得了“肠粘连”,又做手术,打开清理肠子。因为“肠粘连”容易引发肠梗阻,疼得不得了,肠子都打结了。
后来,老伴在妇产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说得了子宫癌,得把子宫摘除。之后又得了颌下腺瘤,海淀医院确诊是一个恶性瘤,我们就担心起来了。我们把拍的切片借出来,让其他医院的大夫看看是不是这么一个情况,有的说是,有的说不是。最后还是魏公村口腔医院的大夫说不是恶性瘤,颌下腺瘤长的形状和癌长的形状是一样的,有经验的人能判断,没有经验的就会说是癌。结果又动手术,把瘤去掉,但医生说颌下腺瘤容易复发,一开始一个月复查一次,后来三个月复查一次,再后来好多年也不去查了。好多年以来,我老伴身体一直不好,但她坚强地生活,努力认真地工作,得到领导、师生们的充分肯定称赞,她也挺不容易的。
她的身体不好,住了六次医院,自然而然地我们也就只要了一个孩子,我现在觉得有一堆孩子,没有一个孝顺的也白搭,有孝顺的一个也够了。再加上当时的经济条件也不好,所以我和老伴商量,就好好培养这个孩子了。
眼里的老伴
我眼里的老伴是一个工作型的人,非常重视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努力地干。我说她是工作型的人是什么意思呢?她不像有的女同志,很会操持家务,很愿意操持家务,她不是这样的人,但要说她不懂、不操持家务也不是这样。
因为原先念书的时候家里不需要她管这些事情,后来到了北京,我们成家了以后,小家是在人民大学那边,所以家里的所有的事情自然而然是我来承担,当然那时候两个人生活也很简单,有食堂,自己做一点,一般都不做。那时候的食堂特好,要是经济能力允许的话可以现炒,先点菜再炒,跟饭馆一样,而且里面都是很有手艺的师傅。
她基本上是全身心地放在工作上,她对幼儿教育事业是非常钟情和热爱的,也很努力,在南京幼儿师范学校没有几年就提升为教务主任,到北京没多久,从普通教师又提升为教务主任,然后当了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她在幼儿教育界还是很有名气的。
有一年,教育部基础教育司,派她和教育部的另一个人到日本去考察,那是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像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可见教育部很重视她,让她去考察。
她也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像那会儿陈鹤琴的教育思想研究协会,她任常务理事,但去年开始就不怎么去了,年纪大了,也不敢让她去了,万一摔一跤怎么办?所以自然而然地就退出来了。
这些年教育搞得也不是很合理,认为幼儿教育不是义务教育,义务教育就是小学六年,初中三年,总共九年,而幼儿教育和学前教育更不是。
像他们这一类的学校,全国很多,天津、南京、上海大部分省份都有,专门培养幼儿园老师的。这些孩子一般都是初中毕业,去幼儿师范学校念三年毕业以后分配工作,都有专长的,有的能唱、有的能跳、有的能画画,而且对他们还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喜欢孩子,热爱这个事业。
但后来把幼儿师范学校都撤了,本来她们这所学校也要取消的,现在还保留着,是因为有几个老教师在那儿顶着呢!无形之中有几个老人在那儿,不说话、不点头、不同意撤,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
他们的北京市幼儿师范学校还在,现在的形势看来也不会取消了,如果把幼儿师范学校取消了,那就没有师资也就不能培养师资了,而且后来很多公立的幼儿园也不办了,没经费。所以都开办了一些私立幼儿园,那都是为赚钱开的。
我原来住罗马花园处,附近有一个双语幼儿园,两万块钱一学期,挂了某某博士院长的名字,只是有人不明白,这种所谓的教育思想从前都弄过,但早就被否定了,为什么现在又拿出来用。退休的老教师提意见也没有分量,不管用,国家领导已经决定把幼儿师范学校取消,不再培养幼儿教师了。
我们国家的幼儿教育搞成这种局面,她们这些老教师是很伤感的,也没办法,那天我看报纸上说以后的幼儿园不许叫“国际”和“双语”的了,我马上告诉她。她也经常挂念和念叨,心里头还是放不下,毕竟她从事幼儿教育几十年,而大学也学的这个专业。
从报上看见南京有的老人为了给自己的孙子报一个比较好的公立幼儿园,在那儿排一个星期的队,家里的人接力倒班,我觉得心里头不是个滋味。最近北京市昌平区有一个公立幼儿园,一个九十五岁的老太太彻夜排队,我不知道中央的领导有没有看到这个消息,看见了又作何感想,我觉得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
国家已经不重视幼儿教育,说财政紧张,其实主要是教育问题和教育思想没解决,虽说幼儿教育不是义务教育,但幼儿教育可以让小孩从小养成一个很好的学习习惯,那真是非常重要的。
我女儿和孙女都没学双语,现在英语也过关了,都是按部就班和按兴趣来的,要求每个人都这样,又不是每个人都出国。我学过日语、俄语、英语,到现在,日语骂人的话还记得,俄语更不如英语,别看英语我都忘了,有时候单词我一看我还能记得住,至少还知道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忘记是很正常的事情,几十年讲财会也不用原文版,平常接触更是少之又少。而且会计里面涉及的一些关键词语,只要记住了,用习惯就可以了,变化不是很大。
她对专业幼儿教育是非常关心的,而且一生也是勤勤恳恳,应该说在这个专业的学校到退休之前,能做到主管教学的副校长也不是很容易。至如今她在南京的学生到北京来看她,她到南京去,也能受到学生们热情的招待。她的好多学生都退休了,学生有的比她小不了几岁。
可喜的是,今年教师节前后温总理专门下幼儿园进行调研,强调要发展幼儿教育。北京市政府也应允要拨专款办多少所公立幼儿园,这太好了,是天大喜讯,说明国家政府重视学前教育了。
她不是一个家庭型的同志,不爱捣腾家务,她也不是不管,只是主要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家在人民大学,所以无形之中家里的事都是我来管,也比较简单,而她觉得人生的重点应该是事业。一般家庭家里的银行存款,都是女同志掌权做“一把手”,我们两个现在有多少钱,老伴根本都不知道,她不管这些,总得要有一个人管,所以我就当起了家里的“一把手”。怎么管理?我们两个的收入,每个月她的退休金我去拿,拿完了以后交给她看看,核对一下,然后我把钱存起来,都是用她的名字来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