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大学附属中学
华东师大一附中创办于一九二五年。上海解放后,院校调整时把光华大学附中和大夏大学附中合并到华师大一附中。被首批列为上海市重点中学,素有“高级人才的摇篮”之美誉。
初中毕业,我考了中正中学与光华大学附中,这两所学校是紧邻的,两校的后院打个门就相通了,这两所学校我都考上了。中正中学顾名思义就是蒋中正系统办的,家里觉得这个学校的政治彩色太浓了,不想让我去读。后来我就选择了念光华大学附属中学。
当时选择这所学校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光华大学附属中学在上海比较有名,光华大学附属中学后来并入现在的华东师范大学第一附中;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万一高中毕业考的不好,还有可能上光华大学,因为光华附中毕业生可以直升光华大学,这样心里可以踏实些。
当时光华大学附属中学的校长叫廖世承,是一位很有名望的教育家,当然光华大学跟他也有关系,他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附中。光华大学附属中学是一所私立学校,要收学费但有奖学金,我每年都拿奖学金,这样可以减免一些学费。
他儿子也在附中教书,叫廖康民。廖校长请的老师应该说都是顶尖级的老师,因为他非常重视这个问题,当时应该说一所学校能有这么多优秀的老师很少见。顾晋丞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顾老师是金山县人。金山县现为上海市的一个区。他既做班主任又要教课,任务繁重。顾老师经常教导我们,同学之间要友爱互助、和睦相处,要有互相提携的情意。
我们用的课本是曾国藩的《经史百家杂钞》,以前说曾国藩是卖国贼,这本书里面的内容,现在看来也有些好的东西。前不久报纸上还写了一篇文章称颂曾国藩的功绩,我不太明白当时为什么不能接受这类书籍。
还有一位张老师是上海交通大学的教授,来学校教我们语文。因为班次高一些的,顾老师一个人也顾不过来。光华大学附属中学有文科、理科、商科,我念的是文科。当时选择读文科也是因为爱好,我倒也不是讨厌理科,其实选择文科还有一个原因,我的数学要相对差一些。学商科的也不全是资本家的子女,我有一个同学姓李,他就学商科,他家并不是资本家。
我们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和另一位张老师朗诵课文的时候,摇头摆脑的,像唱《圣经》一样。根据文字所表达的意思再加上自己的情感朗诵,特别有味道,现在像这样的老师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上海交大来兼任语文课的张老师因为生活困难,出来兼课多挣一些收入。
数学课是由上海市市北中学的一位兼职老师任教,叫华祗文,是江苏无锡人,操着一口无锡话。他在上海市的中学数学老师当中是数一数二的。有时候说的话很有趣,有点像相声演员似的,把学生都逗乐了,但他自己却不动声色。他从来不带圆规、三角尺,都是徒手画,因为他经验丰富。华老师住在市北中学,他的思想比较进步,他家附近有一个刑场,枪毙坏蛋,也枪毙爱国者。他跟我们说:“你们想看枪毙就到我家看去,打开我家窗户就能看得见。”实际上所谓的刑场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地方,当中有一条泥路,因为经常在那里枪毙人,所以自然而然就被称作刑场了。华老师非常严格,很敬业,也很认真负责,经常用进步思想启发教育我们。
我的英语老师,是一位叫张尺乡的苏北人,有一点地方口音,他的语法讲得非常好。还有一位英语老师是同济大学的教授,叫吴琴荪,大学的英语教授来给高中的同学教课,应该说是很不容易的。吴老师都是西装革履,当时也是很绅士的那种,很注重仪表。
生物老师叫毛仲盘,他是学校的教务主任,那时候在中学里教生物是很有名的;物理老师姓盛,在中学教课也是比较有名的;地理老师叫陈尔寿是地下党人,一九五七年的时候,被错划成右派,他的元配妻子离开他了。前几年我们在北京朝阳门的饭店吃饭,我们几个同学把他请来了,他也把后续的夫人带来了,当时作为地下党员的他在政治上也是战战兢兢的,在业务上非常敬业。他和后续的夫人是一个单位的,有一个女儿,这样的一个结局还算不错了。我们后来见面的时候,陈老师已90余高龄了。他有一幅画,是以地为家,因为他是教地理课,教授地理专业的。
那时候我们也有公民课,就是思想政治课,给我们上课的是个国民党人。因为那时候讲新三民主义,都是蒋介石的那一套。还有一位光华大学讲世界经济史的教授,叫唐志赞,也是江苏人。他给我们讲泰晤士河、威尼斯商人和西方比较先进的文化。
光华大学附属中学给我总的印象不像那些学店,为了赚钱而办教育。廖世承热心于教育事业,舍得花钱。那时候学校有生物试验室、物理实验室、化学实验室,当时中学有实验室是很少的。
我觉得这些老师的专业基本功非常好,一辈子就搞教学,兢兢业业、为人师表。我还记得顾老师在班上说过这样一句话:“大家都来自全国各地,相聚在一起是缘分,希望大家相互帮助,相互关心,将来大家也要相互提携。”
联想到顾老师的话,我想起了会计界。会计界有一个说法,叫“南潘,北赵”,南潘:指的是潘序伦,潘序伦本身的外语也很好,专业很强。潘序伦在南方很出名,因为他有自己的出版社,是大老板也懂专业,所以大家一提南潘就知道是说潘序伦。
北赵:指的就是赵锡禹。他曾经当过我们会计系的主任和人民大学校工会主席。赵老师没有留下什么文字,但是为什么说他是北赵呢?因为赵老师的弟子很多,大家都相互关心,就像树叶子的脉络似的,脉络相连。如果同学之间谁有困难,必然会相互拉一把。赵老师也提倡友爱,相互支持,不能自己好了就不顾别人。在北方会计界只要是赵老师的弟子后人,相互之间都会亲善友爱,有困难必然相助。
中正中学的政治势力斗争得非常激烈,有三青团①国民党一派,也有地下党。地下党是进步的势力,但不公开。那时候电线杆上贴着“杀猪拔毛”的条子,说明在国民党的眼里,朱德的地位比毛泽东高。
当时进步的同学也有很多,有戴之礼同学、郭桢和(同济大学史学专家郭绍虞教授的女儿)、戈玉华(已故)。这些人解放前都走了,到老区去了,他们都是思想进步的。当时有一个进步学生的外围组织,叫星火图书馆,组织大家学习进步书刊,我们也都参加过图书馆组织的学习活动。二零零七年我去上海外贸学院参加中国财务学会年会时,我们中学的同学聚了聚,见到了郭桢和。解放以后她在上海市共青团团委工作,后来又把她调到大东北,在一个很小的社区工作,再后来又把她调回上海了,在社区街道工作,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离休了。这些同学应该说是很不容易的。郭绍虞是同济大学的教授,我们期中、期末考试需要地方复习时,他的女儿就把我们带到郭教授家的书房去复习,他家的书房条件很好。在上海光华大学附属中学读书的时候,有一些同学是商人的子弟,有一些同学是教师的子弟,或是普通职员的子弟。
陈雅芳、沈墀、沈怀侠、陆永祥、崔鼎九、董乃钧、陆时兴、屠乐勤、凌云宝等,我们这些男孩女孩,天真无邪,都在一起玩。出游时,每人带一个菜,地下铺一个毯子,大家一起吃,还摇冰激凌吃。那时候有美国冰激凌粉,很便宜,我们一起坐独轮车到高桥去,还到佘山、艮城门去玩,总之学生时代的生活很愉快。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忘记,离上海解放前可能有半年吧。因为陆永祥同学的伯父在之江大学当教授,他在杭州西湖边上有一幢别墅,在山里面。我们几个同学就跟着陆永祥一起到杭州他伯父那儿去玩,住在他伯父家,早晚也都在他伯父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