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和淮海战役,特别是一九四九年初,解放军节节胜利,国民党节节败退,好多人都跑台湾去了。能到台湾去的,都是有钱有势、有政治裙带关系的,以及害怕、敌视共产党的人。一般的老百姓都在等待解放,欢迎人民政府和解放大军。
艰难生活
小时候因为父亲一直是低级丙等职员,我母亲也不工作,完全靠父亲的微薄薪水过活(幸运的时候就是年末银行可能给员工发双薪),所以,我们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
我还记得有一段生活比较紧张的时候就是在抗日战争胜利以后,我的大哥还在农村教书,我二哥初中毕业刚开始出来工作做打字员。记得那时候我和母亲就去买白条年糕,一斤年糕有六条,我跟母亲靠这六条年糕过一天,日子过得很苦。后来大哥、二哥工作稳定了,生活也开始好些了。小的时候,就盼过年,过年家里总会给买一双新鞋,什么鞋呢,不是现在流行的球鞋,是布面的扣眼鞋,另外还能买身布衣和裤子,这就高兴极了。
我小时候就知道当铺这个词,但现在的当铺主要是一种融资,不是说没有钱,可能因为手上资金周转不开,拿房子之类抵押一下。那时候到当铺的主要是穷困的人家周转不开,拿家里比较好一点的衣物去当点钱缓解一下。“死当”就是到期了你赎不了,衣物就只能给当铺了,当铺就把这些东西拿去减价处理。当铺的当票字写的很特别,跟鬼画符似的,有专门的写法,别人都不认得。我有过去当铺的经历,帮家里去当东西,经常是以新当赎旧当。我经历过苦日子,知道艰苦生活的真实情况,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像我这种被冤错案株连的人是不能说的,如说,有人会说你是忆倒苦。
相亲相爱
在家里,我们兄弟姐妹相处得很融洽。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们一大家人生活在一起,家里的生活费来源就是父亲、大哥和二哥的薪资,大家都不会斤斤计较,而且钱全部都交给我母亲管。因为父兄上班都很忙,所以家里要买油、盐、酱、醋等都是我去买,还有日常的其他生活用品,也都是我去买。只是买菜有时候大嫂买,有时候母亲去买,当时我们家雇了一个保姆,我们都叫她高妈,是穷苦人家,我们关系也都相处得挺好。
我到北京那年,大哥把他的中山装,也是他的唯一一件好衣服给了我,我第一次从北京回上海,大哥还给我刻了一个象牙图章,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至今我仍保存着。我二哥送给我一块毛主席的金像章,是足金的,有现在的一块钱的硬币那么大,后来抗美援朝的时候我捐掉了,大哥和二哥对我是倍加爱护。
家里因为大哥和父亲的事经济上已经开始困难了,我把毛主席的金像章捐了,二哥知道后,他和二嫂又送了一块给我,给我当作结婚的纪念物,我至今还保存着。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融洽,大哥、二哥对我这个弟弟倍加疼爱。
我二哥去世的时候,留下三个孩子,即名工、名农、名君。大孩子名工才9岁,我给二嫂婉转示意:“我可以给帮忙抚养一个孩子,如有好的机会,你可以重新组建家庭。”我诚心诚意地想,她才三十六岁,不能耽误她一辈子。我二嫂听完悲痛地说:“不管有多困难我都坚决不嫁人,你哥死了,我如若再嫁别人,那么你哥哥的死就没有任何可惜之处,还不如死了一条狗。”其实我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相处得很好,只是当时不想看到二嫂太受苦。
我真的觉得一起共患过难的人,感情都特别深厚,我始终认为,无论何时真情都是金钱无法买到的,是无价之宝。
星加坡路小学
七岁那年,我来到上海,当我看到上海被日本人侵占的时候,内心的爱国情感顿时翻涌,可是年幼的我也无能为力。于是我把爱国之情记在心间,决定要好好努力,唯有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对于学习我也保持着不变的追求。
年华最美之时,就是漫步于校园,慢慢褪掉青涩,人生也在等待破茧成蝶之日。
上海是一个冒险家的乐园,也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上海有很多租界:英租界、法租界、日租界,中国地界。我在上海住的大鹏坊在静安区,属于英租界。在英租界里有一所小学,叫“星加坡路小学”。顾名思义是星加坡人拿钱办的学校,星加坡路小学挨着赫德路,是连在一起的。星加坡路小学归上海市工部局管①,工部局不是政府官办,也不属于地方,也不是警察局,也不是宪兵队,也不是行政,但它的权力却不小。上海几所有名的学校都归工部局管,譬如格致中学、育才中学、缉规中学等一流的学校。当时上海也有幼儿园,那时候的幼儿园叫幼稚园,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去念,家长开着车接送孩子,即便是小康之家的孩子都很少去念的。
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念一所好的小学”。星加坡路小学离我家很近,走路只需要十几分钟,于是我决定考这所学校。那时候所谓的考试就是看看孩子,傻不傻,简单问些问题:“是哪儿人”、“几岁了”、“爸爸妈妈干什么”之类的,我很顺利地就考进去了。
我记得星加坡路有一个丁字街,在丁字街的旁边就是星加坡路小学。星加坡路小学的校舍是一幢小洋楼,有三层,第三层都是学校用来办公的。学校请的老师也比较好,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学校特别重视学生的身体健康,经常定期检查身体,几乎每个礼拜都来检查眼睛。检查学生有没有眼疾,如果有眼疾,医生就会进行清洗医治,而且是不收费的。那时候我有眼疾,医治的时候也害怕,因为要把眼睛翻开刮,很疼的,然后再拿棉花蘸药擦,药刚擦上去的时候很难受。擦完药之后,用纱布把眼睛贴上,叫我们就地休息,休息一小时左右,再去教室。
上星加坡路小学只要考上被录取了,就不收学费。当时班上有二十几个同学,家庭背景都很不一样,我记得有一个同学我到他家去过。他父母是算命的,他们家还开了一个算命的店,是沿街的一个门面,楼下是客厅,布置得还挺像样的。楼上是住的地方,他父亲是一个很有名的算命先生,以前不少人信这个。
星加坡的当局很重视教育,因为星加坡是一个外来人口聚集的国家,华人的比例占得非常大,星加坡好多医学项目在世界上都是领先的。星加坡路小学只有一到四年级,要上五、六年级需要到其他学校去。我记得当时小学有三类,有初小(一到四年级),高小(五到六年级),完小(一到六年级都有)。我在星加坡路小学四年念完了,考上了新人小学,离家里也很近,那时候也不想去太远的学校。新人小学在哈同花园铜仁路背后,哈同花园是一个犹太人的私人别墅。
在新人小学上学的两年,我有几个玩得比较好的朋友,一个叫程葆初,还有一个叫顾惠根,后来还认识了潘超彦和其妹妹潘梅贞。顾惠根的姐夫是开猪肉店的,他姐夫有一个门面,还雇了一个伙计,店里生意挺好的,一天可能要卖十来头猪。潘超彦的家在我们家的马路对面,家庭条件也不错,程葆初在我们之中家庭算是比较有钱的。
我们下课都在一起玩,学校里面都有桌子,我们就在桌子上打乒乓球;有时候还托托排球,同学们在一块儿围成一个圈,那时候个子矮太小也不大会托球;有时候还下棋,如乌坑棋。有时候大家还一起去远足,远足的话我们就到上海周围去玩,比如高桥,佘山就比较远了,小时候去远足是件很大的事,头一天晚上睡不着,很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