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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人生路--施礼明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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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成了小插曲,只能不了了之。

解放以后,我们厂受到上海华东工业部的重视,很快就公私合营了。当时,这个厂子确实为国家培养出了一大批人才,很多师兄弟都去了外地的工厂,比如常州机械工厂、兰州石油化工机械厂、二汽工作了,还有沈阳的飞机场,并且在那些地方他们都当了领导,有一个还当了沈阳飞机场的总工程师,都干出了成就,也为国家作了不少 贡献。

迁址后的工厂

抗美援朝的时候,很多师兄弟参加了军干校,我第一个就被派出去学习了,这是华东工业部直接下达的指标。

时至今日,我们师兄弟在一起回忆时,都不禁感慨,当时虽然受到一些剥削,但是我们也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资本家的确培养了一批人才。这些人也不是凭空想象,他们有一定的理论,也掌握了全面的技术。每当想起他们的这种剥削方式,完全是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招一些学徒工,工资少得可怜,到满师以后绝大部分都被撵出去了,就让人觉得可恨。留下来的个别人,就开始带下面新来的徒弟。另外就是提高工作效率,工作相当的紧张,八小时的工作排得满满的,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八小时,你应该做多少个,都是严格按照劳动定额来的。规定加工一个零件十分钟,你就得十分钟完成一个。

那些资本家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工人,而是隔三差五地来视察工作,我们得到小道消息后就赶快做。当时老板经常抽雪茄烟,所以大家对烟味极其敏感,他们每次来视察工作,人还没来,一股烟味就已飘了进来,这也算是给我们提前报警的特殊信号。我们一闻到雪茄烟的味道,就赶紧低下头迅速地干起活来,所以很少有人被老板抓到训斥。

有一次我干活的时候,我的工程师过来说我的活还有一点问题。这话说的真不是时候,恰巧老板就来了,什么都不问,上来一下就把我拽起来:“你这个小家伙好好听着……”然后就是一顿臭骂。我也似懂非懂,只是吓出一身冷汗,从那以后,在后来的工作中,我总是小心翼翼。所以列宁讲,泰勒的管理只是榨取工人血汗的科学管理方法而已。

我们的生产效率,比旧社会的其他工厂的不知要高多少。而大家的工资还都是学徒工的收入,他们想尽一切方法来榨取我们创造的剩余价值,不过这样也培养了我们一种严格和严谨的工作方法及工作态度,这使我能够与后来学的工厂管理自然地结合在一起。

工厂的业余活动就是组织我们上课,大家只能趁上班之前集中在牛奶厂附近,踢会儿足球,一听到老板来了,大家都一溜烟地跑了,跟打游击似的。

我们住在一起,从没有争吵过,大家一起活动,一起学习,好像和学生的生活一样,无忧无虑。解放后,我们有了些共同的爱好,那个时候厂里组织吹口琴,我们就一起学了起来,还有滑旱冰。解放后,我们就像出了笼子的鸟一样,活蹦乱跳,开心得不得了,终于能够重享自由时光了。

临解放前,厂子停办了,一是当时出现经济困难,一是怕我们在厂子闹事。我们都回了家,待了两三个月,解放后,很快就又回到了工厂,只不过和以前相比,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以前那样没有自由了。管理方法也不再是以前资本家的方法了,是另外一种。总之是改变了,解放了我们,工作也有保障了,没过多久工厂就公私合营了,这个厂子也为国家后来的工业发展培养了一大批人才。

从我十五岁进这个厂起,到以后很多年,工作上从来没有遇到过大的困难,一直都很顺利。肩上的担子也从来没有卸下过,那时我就开始了自己独立的生活,挣到工资自己也从来没有买过什么,就算礼拜天出去也从不给自己花销,大部分钱都交给家里了。因为作为长子,我必须做好榜样,尽到我该尽的责任。

在那几年时间里,我拼命地往前奔,生怕丢了这个饭碗。如果在厂里面万一出什么事,都会牵扯到担保人,所以我在厂里行事,都如履薄冰,处处都小心翼翼。

虽然食宿不错,但精神压力时常压着我们这些还未成熟的青年。工作上稍有闪失,就会面临被开除的危险。像富士康出现的自杀事件,我们厂也出现过一次,工友因为要被开除,想不开,吃了氰化钾死了。至于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解放以后,以前的种种条约都可以解除了,包括那些为了生存的女工们。年轻人可以开始谈恋爱了,有的也结婚了,令人欢欣鼓舞。

工友离奇自杀

在工厂里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师兄弟自杀了,服用了氰化钾。这种物质是我们在生产的过程中,在进行钢材热处理后必须添加的化学剂,所以每日都放在车间,也没有人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它身上。没想到,某一天的夜晚,我的这个师兄想不开,用它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据北京的一个师兄所言,是因为厂里要解雇他,他面临着家里紧逼而来的困难,无路可走,终于做出了这件让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的傻事,但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这件事给大家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从每一个人脸上阴郁的表情,能看出大家内心的伤痛,只是谁都不愿再提起,大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工厂的效益日益提高,我们这些工人得到的只是食宿和还算不错的待遇,而对于那些资本家来说,却是丰厚的经济利润,他们的脸上流露出得意而贪婪的笑容。

离开工厂

1951年我离开了工厂。

那段时间,父亲一直在他以前那个厂里工作,直到公司破产。说起父亲的工厂,老板跟我们家里还有远亲的关系。厂子不大,只是二三十人的那种小作坊。

我当时之所以没直接去父亲工作的工厂,是因为厂子条件不是很好,刚好又有另外一个很不错的机会。至于父亲为何没有换到条件好的地方,主要是我去的厂子不要父亲那个年龄的人,他们只收年轻的学徒。

我们的厂子在任用管理人员方面也是精挑细选,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亲信。后来我们知道,老板在我们中间安插了亲信,监视着我们,工人的活动这些亲信都会通过打小报告汇报上去。我们知道后就更加小心谨慎,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了,可见管理是多么的严格。

我们厂的三四个工程师,是美国莱斯特大学毕业的,专管技术。我有一位师兄姓牛,也就是后来到兰州石油总公司去的那位,那个时候他们都可以直接用英语交流。所以这个工厂,管理采用的完全是西方的那一套方法。其他的基层员工,根本不可能被提拔上去,干够三年直接走人,留下来的几个就带下面的徒弟,年纪大了也就让他们 走了。

我那个堂叔,就在这个厂里面,我去时他就在,后来因为年纪问题,离开了那儿。他们不是直接赶你走,而是想方设法让你待不住,直到自愿离去。刚进去你就必须老老实实干活,他要你工作出效率。不允许有一点别的想法,他不想看到你只是一个简单的操作工人或工序工人。他不但要求你要精通一项,而且还要你掌握全面的技术,必须一专多能,所以在这五年里,基本上所有的设备我都摸过,所有的机器我都能开。

我是1946年去工厂的,不到三年就解放了,也就没有遇到上边所说的被逼离开的情况。

上海解放前夕,工厂停产,工人回家。在家的那几个月,因为我没了工资,家里经济再一次出现了困难,此时家里已经有五个弟弟妹妹了,我也不能在家这样闲待下去,所以我决定出去摆个地摊,可以有一点收入。正好那个时候父亲厂子也有些东西卖不出去,权当尽自己微薄之力。在作了一番简单的准备后,我把父亲厂里的汗衫、棉毛衫什么的都拿去摆地摊,有的时候还收到假银元,不但没有收入,反倒赔了一些,这一天也就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