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印象比较深的是给地主家收棉花。那时候有钱人是不会自己种地的,他们的地多,就把所有的地都租给别人种,等收获以后佃户们自己留一点粮食,其余的粮食就全当作地租交给地主了。我曾经给地主家收过棉花,为什么我会对这件事印象比较深呢?因为收棉花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棉花是入秋之后成熟的,那时候的棉花壳子又干又硬,尖得像刀子似的。去地里摘棉花,衣服上一划一个口子,有时候划的深了,皮肤也被划破了,就在地下抓一把土撒到伤口上,再搓一搓也就不管了,因为根本买不起药,也没有什么治疗意识,受点小伤就都是往伤口上撒土。那时候的衣服也不是买的,都是自己做,身上打着补丁,像摘棉花的活就特别费布。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话要放现在许多年轻人还不信,其实当时就是这种情况,我所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哥哥姐姐穿过剩下来的。
还有一种活是常常干的,那就是去地里捡剩粮食。这怎么讲呢?那会儿麦子成熟以后都是用镰刀割、用手拔,不像现在似的用机器收割。像这样人工收割有时候会收不干净,我们就去捡人家拔剩下的麦穗。一大早约上一群小伙伴,身上带一块贴饼子、一块咸菜就出门了,一捡就是一天,多的时候能捡好几斤。除了干这个,我们还捡玉米粒,就是人家掰玉米棒子掰剩的老玉米粒掉在地上,我们就捡来。再一个就是拿镐刨白薯,人家挖过的白薯地,我们拿镐一镐一镐地刨那些没被挖走的,这个活最累。那时候真是什么都干。
图 6抽“汉奸”
一天当中最清闲的时候就属傍晚那一阵了,那会儿人们基本上都从地里回来了,我趁着天还没黑就跟小伙伴们一起疯玩。说是玩,也不像现在小孩似的,我们没有什么玩具,也不说玩什么玩意儿。那时候都是棒子秸砸“咯当”,用瓦片踢“老五”。男孩子爱玩“抽汉奸”,“抽汉奸”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打陀螺,我们叫“抽汉奸”。那时候就是玩这个,没有什么特别的娱乐活动,这也算得上是苦中作乐吧。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说起这吃,恐怕是那时候最大的愿望,有时候做梦都想着吃饭呢。那时候一年才能吃得上一次白面,平时只能吃粗粮做的贴饼子。有时候我们也吃豆腐,说是豆腐,其实就是豆腐渣,把豆腐渣放在棒子面里头,掺点淹过的鲜红樱包着吃。这种豆腐特别难吃,特别地噎人,细嗓子的人根本咽不下去。虽然难吃,但也得吃,不吃饭连干活的力气也没有。
图 7荠菜
庄稼人“靠地养活,靠天吃饭”,这句话是一点也不错的,有时赶上年份不好,或是久旱不雨,或是闹蝗灾,那年地里基本就颗粒无收了。到处都是要饭的,还有好多饿死在大街上的,也没人管,那时候谁也顾不了谁。幸好我们家没有出去要过饭,这跟我父母的辛勤劳动是分不开的。日子困难的时候家里没有粮食了,就要出去挖野菜,像荠菜、苦菜、马齿菜我都挖过,挖回家先用水焯了,然后放点黄酱,最后砸点蒜拌着吃。困难的时候,就是只能靠吃野菜度日。
庄稼人对于冬天的心情是复杂的,既爱又恨。爱是因为冬天就意味着要过年了,不过跟爱比起来,恨却更多。记得唐朝有个诗人曾说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看来这个人人都能住上好房子的愿望在唐朝时就有人提出来了,可是一直到现在这个美好的愿望才算是基本实现了吧。在我小的时候,农村家家户户住的都是茅草屋,瓦房是难得一见的。一到冬天就意味着寒冷的到来,所以入冬前家家户户都忙着搂草、砍柴火。那时候没有煤炭之类的燃料,更不要说是暖气了,只能是靠烧柴火取暖。所以,入冬前人们就得准备足够的柴火,不然这一冬就等着挨冻吧。因此快入冬的时候就会看到人们将柴火一摞一摞地往家背。
那时候没有电褥子之类用来暖床的电器,全家人都睡在一个大炕上,然后用柴火烧炕。那个炕头前半夜还热着呢,到了后半夜就凉下来了,有时候冻得睡不着。遇上西北风刮得厉害的时候,会感觉墙都能透进风来。以前我们吃的那些苦都是现在人所比不了的,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但有许多年轻人不知道珍惜,觉得这一切所得都是理所应当的。其实不然,忆苦才会思甜,追忆过去的苦才会更加发现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所以说,年轻人,好好珍惜你们现在的生活吧。
盼啊盼,盼过年
现在的人整天忙忙碌碌,总觉得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又到了年底。每逢春节不过是家里亲戚朋友聚一聚,看看春晚,或者是大吃大喝一顿,这年过得是越来越没什么滋味。有的人说,年之所以过得没有滋味,是因为少了年味。春节是中国最古老最传统的节日之一,可是现在过年放鞭炮的少了,贴春联的少了,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吃喝玩乐。
图 8过年踩高跷
再回到我那个时代。那时候人们思想都单纯,不像现在想这么多,既没有什么人生理想也没有什么总体规划。没有了理想自然也就没什么盼头,只知道天天干活。要说唯一的一点盼头,那就是盼过年。在上一节我说到,庄稼人对冬天既爱又恨,说的就是这一点。对于农民来说,一年最清闲的时候莫过于冬天了,所以有“冬闲”的说法,这代表累了一年的农民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而冬天里最好的时候莫过于过年。过年的时候放鞭炮、贴春联自然是不必说的,家家户户忙里忙外,整个村庄被一种浓烈的春节气氛笼罩。我们那里有一种习俗,就是把麦穗之类的农作物的插在牛粪上,据说这样能使来年五谷丰登,其实也是一种迷信的说法。那时候庄上也热闹,吹笛儿的、吹喇叭的、踩高跷的、小车会,到处都是类似于这样的民俗活动,尤其是小孩子们更是对这些活动特别地热衷。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新年之所以令人期待是因为过年的时候会吃上一顿好吃的。说是好吃的,对于现在人来说可能都有些不屑一顾,那就是白面。不过白面对于我们来说那可真是难得一尝的美食了,因为我们平日里只能吃粗粮,一年才吃的上一回白面。买一点肉包上一顿饺子,那个香劲儿,真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有时候遇上好年份家里还会买点布在过年的时候做上一身新衣服,那些布都是白布,自己拿回家染了再做,其实做出来之后衣服特别薄,现在人看起来说不定还觉得特别“土”,可那会儿穿在身上就觉得自己美死了。
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太高的要求,想法都很简单,有时候可能就是吃一顿好饭,穿上一件新衣服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吃白面时的那种香甜,穿新衣服时那种欢喜的心情,都是现在人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我恨土匪
说起土匪你们会想到什么?是杀富济贫的梁山好汉,还是拦路劫径的山大王?“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现代人恐怕只能在戏文或者是电视上听到或是看到这些了。说到土匪,还有一个传说。据说古时候一位母亲有三个儿子,他们家中十分贫穷,地主又一直欺负他们家。最后实在活不下去了,三个儿子就想,与其被地主逼死,倒不如把地主杀死。杀死地主之后,兄弟们就开始杀富济贫专门救济穷人,可是他们又怕被官府认出来连累自己的母亲,所以就留起了大胡子,防止被别人认出自己的模样来,自此以后又称土匪为“胡子”。但并不是所有的“胡子”都杀富济贫,我小时候见过真正的土匪,他们专门劫贫苦人,我恨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