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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实与光辉--佟树琦回忆录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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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中央分成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个司令部,资产阶级司令部是被“指定”的。这时候的干部自然也分成了正反两大派,反面的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简称就是“走资派”。刘少奇和邓小平是资产阶级司令部的正副司令,理所当然就成了中国最大的两个“走资派”。大大小小的“走资派”是“文化大革命”的主要对象,运动一开始就把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各地各单位的大字报铺天盖地,所用的词语是“打倒”、“砸烂”、“炮轰”、“火烧”之类,凡是词汇里杀伤力最强的都用上了,国内各地上上下下都在口诛笔伐,一时间他们全部成了“过街老鼠”。

“文化大革命”采取的是刚刚过去不久的社教运动经验,社教工作队每到一个村先从“怀疑一切”开始,把每一个干部都当成“假想敌”,用当时的说法就是“有枣无枣打三杆子”,打下“枣”来了是他们的胜利,打不下“枣”也没有什么关系,按群众运动的逻辑就是对这些人进行一次考验,经得住考验就说他们是真金不怕火炼,“炼”本身就是上级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干部还是很单纯的,大部分干部没有官僚意识也没有邪心思,只在“三反”、“五反”、“公私合营”的时候,听说过有的资本家拉拢腐蚀干部,这可能就是行贿的开始吧。“糖衣炮弹”的叫法说起来也有它的时代特征,我们的干部多是从战场上过来的,说话打比方也离不开战场,大家把行贿行为叫做“糖衣炮弹”,是因为炮弹的杀伤力太大了,连建筑物都不在话下,人更容易被诱惑,当时把行贿比做“糖衣炮弹”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走资派”这个“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用语,首次出现于1965年1月毛泽东主持制定的中共中央文件《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目前提出的一些问题》(即《二十三条》)。文件说:“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在“文化大革命”中,一部分干部被安上“走资派”的帽子挨了整。跟刘少奇的路线走,是当时“走资派”的一大特征。毛泽东在1969年4月28日说:“他(指走资派)是跟着过去刘少奇那种路线走,无非是搞什么物质刺激,利润挂帅,不提倡无产阶级政治,搞什么奖金,等等。”

文革时爱人去世

毛泽东在1966年8月主持召开了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这次全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规定:“在当前,我们的目的是斗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判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批判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之后,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就成了“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核心任务之一。毛泽东虽然提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重点是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但在他心中,还是把“走资派”问题当作人民内部矛盾来看待的。从打倒“走资派”到解放老干部。

但是,“文化大革命”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毛泽东的预想,全国从中央到地方绝大多数领导干部都被打成了“走资派”。毛泽东得知这一情况后,不得不对“走资派”的概念重新认识。他重新认识的结果,是提出了“犯走资派错误”的概念,认为“犯走资派错误”的干部,大多数是好的,要团结这些人。按照毛泽东的这个观点,中共九大政治报告的草稿中写上了这样的话:“对于犯走资派错误的人,在他们提高了觉悟,并得到群众的谅解以后,应当及时解放他们,分配适当的工作,并鼓励他们到工农群众中去,改造世界观。”在九大和九大之后毛泽东的一系列讲话、谈话中,他再也没有提到“走资派”一词。

在这之后,从全国来看,虽然仍有人偶尔提到“走资派”这一词,但作为政治口号来提的情况少多了。但是,党的十大以后,“四人帮”在党内横行,他们当年有一个说法——“走资派还在走”,提出要重新打倒“走资派”。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走资派”的概念就成了历史。

我爱人当上食品厂副厂长,被打成“走资派”时,我们家并不富裕。我住劳动局技工学校的房子,一套三居室是单位分给我的。但他自己没有房子,没有地,银行也没有存款,老家是燕郊的,离这里挺远的,组织上也不会去调查。说我爱人是走资派无从说起啊。所以我就劝他:“怕什么的,你心胸宽阔一点儿。”

但他心胸比较狭窄,老是心脏疼啊胃疼的,他人不错,是老实巴交的人,没有说今天我讨厌你了,明儿我再找一个,他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会儿老是不敢回家,怕造反派把他抓走,就老住在一个修表的老头儿那里,老头女方去世了,有没有儿子我说不清楚。他晚上的时候都挂窗帘,有时候在墙根那里看看有人没人。家里有人他还怕,就是胆小怕事。他说:“你不知道开会的那个场景。”我说:“那个我倒不知道,没看到过别人斗你,整你。”

他怕别人来家里揪他,当时心情挺不好的,那时候还吃着药,感觉心里头难受。有一天正好九点钟他疼得不行。我们邻居有一个在劳动技校开车的叫何玉鹏,我和儿子支杰我们仨把他送到宣武医院,到急诊室输液,急诊室的病床高,大夫还没来呢,就没气了,相当快他就去世了。那时他才四十六岁,是1984年夏天去世的。

他走的时候大儿子不在身边,其他人都在。当时他去世以后,支杰就给大儿子打电报去了,然后他和何玉鹏把我送回家,俩人还陪着我陪了一宿——那时候我真是难过啊,怎么就这样走了,本来挺挺就过去的事,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真的替他惋惜。这就是“文革”,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黑白颠倒,有多少冤假错案,有多少人就这样被害死了!

我就觉得家里有儿子又有女儿和和美美的,何必因为“走资派”想不通啊!他就是想不开。他比我大一岁,他属牛,我属虎,他是1925年出生的,我是1926年出生的。“文革”对我家庭的生活有影响啊,都不安全,那时候两个女儿都结婚了,两个儿子没结婚。爱人死了后就我独自把家给撑起来了,那些日子真的不容易啊!

我1985年就跟别人换了房子。1984年爱人走了以后,大儿子到原平插队去了,大儿子在外面插队,听到这个消息第二天就回来了,回来以后,第三天就火化了,开了个追悼会。

终于等到有条件跟人家换房子了。正好劳动局烧锅炉的生了个双胞胎,他想换个房子省得来回跑。我说:“行,但得去看看。”后来我和支杰到那里去看,看到双胞胎在那里睡着,瞅着房子的条件还可以,比我们原来樱桃园好。好在什么地方呢?就是比较安静,再一个有厕所。我们樱桃园是筒子楼,一楼一个厕所,二楼一个厕所,有时三四家共用一个,有时六七家共用一个,一个厕所两个坑也不方便。我们觉得还不错,就换房了。

因为我是副处级,应该享受90平方米的房子,但是现在单位分给我的房子才70多平方米。后来那边房子因为古玩店要扩大重建拆了,人家又给了我们15平方米的一居室,这样才够90平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