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风雨烟云七十载--王正真居士回忆录 第17节

点击:

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先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儿,发生在我大弟弟“下乡”回来准备参加工作结婚的时候。那是1978年,当时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而我又是家里的大姐,也就是说我承担着为人父母的角色。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只发一套工作服,平时大家不舍得穿,都收起来,留着以后参加个活动或是去谁家串门的时候再穿。当时的那件衣服就像宝贝一样,平时上班都穿旧的,很少能做新衣服。

我大弟弟结婚的时候,我给他做了两床被褥,又给我先生做了一个棕色的、带暗条的上衣,那件衣服我先生特别喜欢。因为那件衣服的样式有点儿半休闲,他大概只穿了两次,然后就一直挂在衣柜里,不舍得穿。后来有一次我大弟弟来我们家,看到了那件衣服,试了试,他觉得挺好看的,就想要,于是问我:“姐,这衣服是我姐夫买的啊?”我跟他说是订做的,他说:“我特别喜欢。”我就说:“你要是喜欢,那就给你吧。”当时我也没跟我先生商量,后来我才跟他说:“你那件上衣,景晨相中了,想要,我就给他了。”我先生说:“给他吧!”后来我才知道,那件衣服,我先生特别的喜欢,我想再去给他做一件,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做的了。

虽然当时我先生不太高兴,但也没再说别的。所以说我始终认为我先生特别难得,尽管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涵养特别高,与世无争的,对我简直是太容忍了。当然了,他不只是对我这么好,对周围的邻居也很好,虽然他在家不怎么做家务,但是对待邻居朋友还是很热心肠的,人家要是求他个什么事儿,他肯定是极力帮忙。

让我最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文化大革命”后期的涨工资,那是发生在1975年左右的事儿了。当时刚好是“文化大革命”的后期,我先生他们单位开始涨工资,一共有几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他。结果有一个岁数挺大了的老头跟我先生说:“我岁数大了,能不能把涨工资的名额让给我?”结果我先生还就真把名额让给那个人了。我记得回到家之后,我就跟他吵了一架,我说:“你怎么这么实诚?你什么都让,明天也把媳妇让出去吧?”他倒好,不着急不着慌地跟我说:“那人家都跟我说了,他都快退休了,不但岁数大,而且家庭还困难,就给他应个急吧。再说了,又不是就不涨了,还有下次呢,下次就是我的了。”他都已经这样说了,我也就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这样了。可是等到他再涨工资,已经是三四年以后的事儿了。

我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什么事儿都是先为别人着想,不想自己,真是菩萨心肠。凡是让他违心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干的。他就是“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让别人受罪”的那种人,自己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看着别人高兴,他就高兴。所以有的时候,我都在想,他看待问题的境界,是一般人没法比的。

我先生是一个非常心善的人,他甚至都不敢杀鸡。我记得有一次他从长春开会回来,因为快到春节了,就带了几只鸡回来,可是当时我正着急上班,就跟他说:“你把那个鸡杀了吧,我还不会弄呢。”说完我上班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那鸡还在那儿搁着呢。我问他为什么没杀,他告诉我因为刀不快。我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他不敢,可是因为我也不敢杀,所以后来那几只鸡是让我们邻居刘婶帮忙杀的。

在那之后,我们再买活鸡,都是找邻居帮忙杀。入了佛门之后,我就再也不碰这种东西了,要是买的话,就直接买那种已经被杀了的净肉,活的那种绝对不再买了。

我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善良一辈子,伪心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干。虽然说小时候命苦点儿,但是还是挺有福气的。我先生这个人真的是特别大度,没有私心。他对我的弟弟妹妹,就跟对他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甚至还得加个“更”字,因为他的弟弟妹妹都在农村,平时不怎么来,来了以后也就是住一宿,第二天赶紧回家了,所以他把心思都放在了我的弟弟妹妹身上。平时我弟弟妹妹爱吃什么,家里如果有的话,他肯定会说:“留着,等周日他们来了再吃。”反正就是一点儿隔阂都没有。

我先生是山东人,脾气特别犟。他这个人,什么都不服,要是真急眼了,就会一直跟你争辩,每到这个时候我还真说不过他了。因为人家说的都是道理,每次都把我弄得哑口无言的。他要是不说话,半天也不说一个字,只要一说话,就能把人给噎得够呛。我这个人虚荣心比较强,有时候我要是感冒或者发烧了,我就看他,心里想:“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呢?你给我买点吃的,或者做点什么的,怎么一句话也没有?”给我气的,我就跟他说:“先生,你怎么这样啊?你太自私了,我都感冒发烧了,你知道我爱吃水果,你倒给我买一点吃啊!”结果他说的那个话,就真能把我给气死了。他说:“钱都给你了,你愿意买什么,自己买呗。”这话弄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后来自己考虑,也是,钱都在我这儿呢。我先生说话就是有这个本事,噎人。

我先生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对父母都可好了。他特别崇拜我妈妈,总是用讽刺我来表现对我妈妈的崇拜。他总说:“你怎么就不像你妈妈呢?你看人家那性格,再看你?看你切那个土豆块,都赶上吃冰棍了,你看你妈切得那个,多细。”反正他说话就是特别逗、特幽默,不是特别直接,总是用幽默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脾气特别好,从来不怎么生气。我干什么都毛楞的,我要是在厨房,他肯定会跟孩子说:“看看啊,你妈妈又毛楞了。”我一着急,就容易毛楞,我们家的碗,就没有一个完整的,都被我磕坏了,刚开始我们家还用瓷碗,等到了后来就都是不锈钢的了。有的时候他还跟我弟弟说:“你大姐一上厨房,就盆也响、碗儿也叫的。”他说话就是这样,特别有意思。

还有一次,我记得当时是我们家亲戚的一个孩子来了,那时候家里面没有厕所,想解手所都得到外面的厕所去。我就让小孩子在那个小痰桶里面解手,因为是小孩子,所以也无所谓。可是等我再进门的时候也没仔细看,结果咣一下子就把那个小痰桶给踢得老远老远的。后来为这事儿,我先生还跟我弟弟妹妹说呢:“你大姐这个眼睛啊,四十里外能分辨出蚊子的公母来,但是离近了能让老牛给撞个跟头。”其实他就是在讽刺我眼睛不好使。当时我就特别奇怪他都哪儿来的这些词,结果他说是让我给逼出来的,说是临场发挥。

虽然我先生平时说话挺幽默的,但是他要是批评人的话,也是相当厉害的。我小弟弟、小妹妹,就特别敬佩他,也特别怕他。我先生是那种面相挺厉害的,但是如果了解他的真心之后,就会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坦然,心地特别善良。我儿子的同学以前都不敢来我们家,一看我先生在家呢,就不敢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是特别怕我先生。可是等到接触几次以后,他们就都不这样认为了,都跟我先生说:“叔啊,我原先可怕您了,结果一接触,您还真挺好的,就不怕您了。”

其实我对他还是很满意的,因为他的脾气真的特别好。所以有的时候,我真的挺后悔,不应该那样对我先生,尽管我也不是有意的,但还是让他有意无意地承担了很多的东西。

我总觉得我自己其实是个挺幸运的人,遇到了这样一个体贴的先生。我先生对我爸爸妈妈都很好,我们结婚之后,基本上都是一周回我娘家一趟,就算不是一周回去一趟,也得半个月回去一趟。我父母对他特别满意,他跟我回娘家的时候,特别勤快,可是我爸爸妈妈也都不用他干,只要他能常去看他们、能对我好,我爸爸妈妈就已经很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