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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宿世芳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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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郑区长等几个区干部到村里来见我这个最小的党员。在闲谈间,我讲出了“商鞅作法自毙”的典故,郑区长很吃惊,同时也觉得我是个好苗子。从那时起,他就一心想着要调我到区里当干部了。

第二年,我就被郑区长调到了区里,直接给他做助理。郑区长非常喜欢我,提拔我到区里工作是他经过多年的考察、了解、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力排众议的选择。后来我的出色表现证明了他当时的选择没有错,可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敢于选调只上过两年小学,年仅15岁的我当区干部,如果没有伯乐的眼光和革命的胆识,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跟着他工作之后,他也特别关照我,在政治上严格要求,在工作上大力支持,在生活上关心爱护,特别在人身安全方面更是关怀备至,时常让我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

记得有一次,郑区长从家里回来,带了10块钱,他心里特别高兴,就叫上我和另一个助理去吃饺子。那时候生活艰苦,饺子可真是难得的盛宴啊!我们三个人胃口大开,吃得特别香,一顿就“消灭”了100个饺子。我真是觉得那顿饺子比大年初一的饺子还好吃,还解馋,感觉就像又过了一次大年似的。

这样类似的小事还有很多,郑区长在工作和生活上真是时时处处关心我。

15岁的区干部

到区里工作后,我的历史也翻开了新的一页。第一件事就是改名字,这完全是为了安全的需要,因为我原来叫宿小木,如果到区里工作还叫宿小木,敌人就很容易查出我是哪个村的,那我家里就有危险了。于是,我把名字改成了宿世芳,这样别人光看名字也不知道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便于掩护我的抗日行动。

我到区里工作以后,担任郑立章区长的财政助理,管财粮工作,发放粮票。当时区干部实行供给制,每月每人发三块钱作为零花,可以买些毛巾、牙刷、牙粉等生活必需品。下乡出差则另外发给粮票,半斤一张的,吃一顿饭交一张粮票。所以出差一天就能领到两张粮票,粮票都是区里用油印机印在毛头纸上的,加盖公章即可使用。

刚工作的时候我才15岁,因为年纪太小,还闹出过一些笑话。有次区里发毛头纸,只发给女干部,我很奇怪:不是说男女平等吗?为什么不发给男同志?我就去区长那提意见,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区长又不好直说,只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后来,别人告诉了我是怎么回事,我才知道。

工作中难忘的事

和疥疮作斗争

由于长时间在阴暗潮湿的地道里工作,晒不到太阳,当时很多人的身上都长了疥疮。疥疮是传染性皮肤病,病原体是会寄生的疥虫。疥虫体型很小,椭圆扁平,身上有毛,有四对脚,脚长有吸盘,寄生在人的皮肤下就能引起疥疮。疥疮多发生在手腕、手指、臀部、腹部等部位。症状是局部皮肤起血疹而不变颜色,特点是经常刺痒。疥疮的传染性很强,在那样艰苦的生存环境中,很多人都患了疥疮,“拉人不拉门”就是反映当时疥疮病普遍的一句话。意思是说疥疮严重影响着人们的生产生活和健康,每当疥疮发作时,人们坐立不安,心绪不宁,烦躁异常。

健康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当时缺医少药,医疗条件很差,疥疮又非治不可,怎么办呢?只有用土方法治疗——先在皮肤上涂一层蓖麻油和硫黄的混合物,然后再用火烤。为了防止敌人突袭,治疥疮的时候还要站岗放哨。我们烤疥疮时,都是男女分开,虽然烤得身上火辣辣的,但总比那钻心的奇痒好受一些。这样烤一两次还治不好,必须要经过多次烤疗才能痊愈,但一钻地道,受到潮湿刺激就又会复发,所以在那样的环境中疥疮是很难彻底痊愈的。因此,有人说,疥疮完全是日本鬼子造的孽!只有打败了日本鬼子,我们不再钻地道,生存环境发生根本性的变化,生活与工作环境得到改善,产生疥疮的条件被铲除了,疥疮才能根治。

吃派饭

我们到各村工作时都要到老百姓家里去吃派饭,去哪家吃要由村干部统一安排。安排吃派饭是要讲阶级路线的,一般都要到中农家去。地主家虽然吃得好,但是不安全,干部是被禁止去的。贫农家里太困难,干部去吃派饭会增加人家的负担,那是扰民,也不合适。所以干部下村工作时大都在中农家里就餐,人家吃什么,区干部就跟着吃什么。那时老乡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大多就是南瓜菜饭、红薯菜饭,吃好一点就加个窝窝头,加点自制的咸菜或辣椒。

有一次我和郑立章区长下乡到马羊村,为了便于行动,我们是在夜里去的。早上起来就在老乡家吃早饭,老乡特意给我们烙了饼,还摊了鸡蛋,这算是农村最好的饭了。郑区长一看,坚决不吃这顿饭,还批评了村干部,说我们要坚持制度,不能搞特殊。村干部解释说:“你们这么工作,挺辛苦挺危险的。而且,敌人抢我们的粮食,你们领导人民抗日打鬼子,有敌人吃的,还能没有咱们自己吃的吗?”郑区长听了,严肃地说:“这个制度能使干部和群众的关系保持一致,使干部和群众打成一片。如果破坏了这个制度,就是破坏党的纪律,就是脱离群众。脱离群众那是国民党的作风,我们共产党决不能搞那一套。与老百姓同甘共苦,与群众打成一片,是我们抗日胜利的基础和保障,我们一定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它。”郑区长的一席话使村干部深受教育。于是我们给这户老乡留下一斤粮票,另派到别人家去吃早饭。“一个实际行动,等于一打纲领”,郑区长的身教言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看在眼里,铭记在心里。

一百斤救济粮

有一天,我到中河流村出差,找韩长海有事。韩长海出生在一个贫农家庭,从小在饥饿中挣扎。七七事变后,他积极领导本村的游击队开展抗日活动。他先后以地雷炸死、炸伤日伪军,活捉敌特,还缴获敌人的电话线,致使敌人的通信系统瘫痪,电话机成了摆设。1944年他参加了晋察冀军区第三军分区召开的群英会,被授予“战斗英雄”的称号。

虽然素未谋面,但我对这位战斗英雄早有耳闻,心存敬仰之情。今天终于有幸能见面,我心里非常高兴,一路上脚步都很轻快。我一进村就找到了韩长海,他正在领着民兵练习挖坑、埋地雷。一瞧,果然很勇武:他30岁出头,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两眼炯炯有神。

我跟着韩长海去了他的家,进家一看,他家非常穷,土炕上只铺着些草,还有一张破席子。韩长海的老母亲听说有区干部来看望她了,特别高兴。但老人家一看到我,心里直犯嘀咕:这不是个孩子吗?见她有点迟疑,韩长海又指着我补充了一句:“这就是区干部宿世芳。”听了这话,老人家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你就是区干部啊!你可得管管长海呀,他整天在外边抗日打鬼子,不管家,我吃了上顿没下顿……”面对此情此景,我也不由得产生了侧隐之心,就掏出一张纸来写了一个纸条,给老人家一百斤粮。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因为有了这个条子,村里交公粮时他们家就可以用条子领一百斤粮,韩长海很感激我。村里头的人听说了都觉得我帮了他们大忙,都挺高兴。

没想到我回到区里把这事跟郑立章区长一说,郑区长却不高兴了。

“你怎么一下子给她一百斤呢?”郑区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