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主意,就说:“我是想参加的,但得回去跟我父亲商量商量。”
堂兄着急地说:“那可不行!你在党只能你知我知,不可以告诉你父亲和别人。只要你愿意就行。”
我表示同意加入共产党。过了不久,堂兄告诉我:“你在党的事,区委已经批准,以后有什么事我与你单线联系。”
后来区委来人和我见了面,我就这样秘密入党了。当时斗争环境残酷,也没有举行什么仪式。我入党的事父亲一直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我在村里的工作更多了,更忙了,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父亲才知道这事。
我能顺利入党,和堂兄这个入党介绍人是分不开的,所以我一直忘不了他。堂兄宿进周,号宿老从,1908年出生于河北省曲阳县杨家庄村。抗日战争初期加入中国共产党,从事抗日活动。1944年3月介绍我秘密入党。1945年日本投降后,他脱产参加革命工作,在晋察冀边区的兵工厂管物资供应。新中国成立后,他调到燃料部下属河南一个煤矿负责供应工作,副处级。因工作成绩好,多次受到领导表扬。1971年夏,他因病逝世,享年63岁。
不脱产的区干部
征收公粮
我入党后,就做了村干部,管征收公粮。当时晋察冀边区实行统一累进税制度,将土地定出标准产量,土地好坏经过折算,再按照人口除免征点,计算出分数,征收公粮,即按照分数承担。这种按照税率来征收公粮的办法,是晋察冀边区税收制度的一项重大改革,较1941年以前实行的“合理负担”办法,即由村民评议,“富者多出,贫者少出,无者不出”的征税办法更具客观性,负担面更大,受到各界群众的欢迎。
杨家庄村按照统一累进税表计算出各户征收公粮的数额,这是一项很繁重的计算工程,又是一项全新的基础工程,艰巨而复杂。由村里的三位珠算高手:两位堂兄宿进生、宿进周和我将这些数据一一计算出来。我算盘打得好,人又年轻,村里人都挺信任我,每每有疑问,经常找到我询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交这么多?”我就一五一十地解释,如何乘除如何加减,直到大家都弄明白为止。
那个时候,我是“不脱产”的区干部,所谓“不脱产”,就是指既不离开家里的劳动生产,又参加革命,做区政府分配给的工作。这种特殊的工作性质完全是当时特殊的斗争形势所决定的:区政府处于抗日游击环境中,并没有固定的驻地,而全区下辖38个行政村,百姓们有事了都不知到什么地方去找人办理,这怎么能行呢?于是,“不脱产”的区干部就应运而生了。我受到区政府的委派,负责杨家庄村、东庄村和独古庄村3个村的征收公粮和婚姻登记工作。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在战争时期,粮食更是十分重要的战略物资,因此,征收公粮是很重要的工作,它直接关系到八路军和各级政府工作人员的吃饭问题。那时候粮食问题很是严峻:一方面,日军千方百计封锁抗日根据地,不许一粒粮食进入抗日根据地,企图饿死、困死根据地人民;另一方面,日军和我们拼命抢夺粮食,所以粮食就成了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而保证粮食的安全则是其中的关键。
如何保证粮食的安全呢?我经过周密的部署安排,在上级领导的支持下,发动群众,配合武装保卫与护送,胜利地把征收的公粮全部运输到了根据地,圆满完成了任务,受到了上级的赞扬。
负责婚姻登记工作
当时的抗日根据地政府实行新的婚姻法,主张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反对买卖婚姻,禁止童养媳,除此以外,凡符合结婚条件的男女,均可登记结婚。
我在负责婚姻登记工作时,有一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天,一男一女两个独古庄村的年轻人,来到登记处准备登记结婚。我经过与两人的谈话审查,认为他们符合结婚条件,准备予以登记时,我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同意结婚吗?”
没想到两人回答说:“不同意。”
我听了非常吃惊,不同意结婚还找我干什么呢?于是我又问:“你们俩愿不愿意结婚呢?”
两人又回答说:“愿意结婚。”这下我更纳闷了,既然愿意结婚,怎么又说不同意结婚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我迟迟不登记,跟他们一起来的介绍人看出了我们的疑虑,就解释说:“他们的‘不同意’就是‘没有意见’的意思”。
“‘不同意’和‘没有意见’这两个差远了,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我进一步强调说,然后又问两个年轻人:“你们俩愿意结婚吗?”
“愿意!”他们回答的非常痛快,表情还是高兴的。
这时候我才明白了,他们是愿意结婚的,只是因为没有文化,说话词不达意,表达不清。于是我就给他们俩开了结婚证。这两个年轻人捧着结婚证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回家举行婚礼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地感叹:要进行抗日救国和恢复生产,没有文化还是不行啊!
当村民校教师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群众的文化十分落后,文盲和半文盲占人口的绝大多数。曲阳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以后,为了提高抗日的综合战斗力,民主政府决定开展识字运动,举办抗日民校,对民众进行抗日文化教育。我当时年轻有文化,能写字会珠算,在村民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力,可以算得上是年轻人的学习楷模。因此,村党支部就聘请我当民校老师,这样一方面可以充分发挥我的才智,使我得到锻炼,另一方面,还可以利用我的影响力促进村抗日民校教育的开展。
村里决定开办抗日民校的消息传开后,村民们奔走相告,热烈欢迎。开学第一天的情景令我至今都难以忘怀。
不脱产的区干部
那天晚上,三间屋的教室里都挤满了人,许多村民都早早来到教室里等着开课。我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大家充满期盼的眼神,心情异常激动。我平静下心情,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了“庆祝河北省曲阳县杨家庄村抗日民校开学典礼”这20个大字。
然后,我领着大家多次朗读这句话,并给大家讲解说:“这20个字就是我们抗日民校开学第一天第一课的教学内容。它说明了我们民校的性质不是一般的民校,而是抗日民校,是为了抗日而办的学校,所以我们要学习抗日文化和抗日技能,提高抗日本领,增添抗日力量,积极抗日,努力抗日,争取早日把日本侵略军赶出中国去!这样的民校在我们村是开天辟地第一次,是可喜可贺的大事件,所以我用了‘庆祝’和‘典礼’四个字,是为了表示隆重的意思”。
2005 年10 月,生槐哥来京时留影,抗战期间的党员全村只剩我们二人健在
左起:宿世芳、宿生槐、刘钢
除了我以外,民校的老师还有宿生槐、杨进川和宿登友。民校的教学都是以抗日内容为中心组织的。村里的墙上写了很多宣传抗日的标语,如“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拥护共产党的领导”、“支援八路军开展游击战”、“坚持持久战”、“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等等。我们就组织村民学习这些内容,这既是识字教育,又是抗日教育和党的方针政策教育,可以达到一举两得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