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太穷了。”我搭话。
“各村穷人多着哩,咱能给得过来吗?”郑区长又问。
“给不过来。”我这时才觉得自己的做法欠妥了。
郑区长又给我讲道理说:“你给她20斤或30斤,加上点野菜省着吃都能吃好久。咱这粮食也不是容易来的,我们要首先保障军需用粮。”
我听了直点头,觉得郑区长的话言之有理,虚心接受了他的批评,并把这件事作为教训记在心里。
工作中难忘的事
检查埋地雷
一天晚上,我跟郑立章区长到王化村检查埋地雷,走到一个村干部家里,郑区长隔着窗户问:“家里有人吗?”
屋里有个老大娘回答说:“没有人!”
没人怎么还有人搭话?我正纳闷着,只听郑区长接着问:“大娘,他们上哪去了?”
原来,这个老大娘认为问的“有人吗”是专指男人,不是指女人。区长一听就明白了老大娘的意思,就能和她接上话了。
果然,老大娘听完说:“老郑你来了,他们上村南埋‘爆炸组’去了。”(老大娘认为爆炸组就是地雷。)
区长又说:“那我们就去村南找他们了。”老大娘又说了:“那你可得小心点,别趟上那‘统一战线’(即指地雷的引线)了。”
区长听了说:“没关系,我们知道那玩意儿。”
我听着郑区长与老大娘的问答,感到莫名其妙,而他们之间的问答却是心照不宣,彼此默契。我就问区长怎么回事,听了区长的解释,我才恍然大悟。这其中的奥妙就是干部和群众关系密切,否则怎么能那么默契呢?我对此印象很深刻,明白了这密切的干群关系都来源于日常工作中一点一滴的积累。
晚上睡觉打游击
我工作的八区下面有38个村庄,境内有9个敌人的炮楼或据点。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开展抗日斗争,真可谓是应了电影《地道战》里的一句台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通常情况下,区里的干部在某个村召开会议,开完会,都不能在那个村过夜,而是要分散到好几个比较安全的村庄去住宿。这样分散之后,人少目标小,容易躲藏脱险,万一被敌人发现,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有一次,我和几个区干部在晓林村开完了会,就到高庄去住宿。时值七月,天气很热,住在地道里太凉,在房顶上睡觉却不冷不热正合适。曲阳农村的房子房顶一般都是平的,像小广场一样,人可以在上面睡觉。于是,我们几个年轻人就爬上房顶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听到房底下有说话的声音,开始没听清在说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日本鬼子与伪军在说话!他们正从房边的路上走过。这突然发生的敌情使我们措手不及,躲不能躲,藏又不能藏,房也下不来。我们只好听天由命,趴在房上,摒住呼吸不敢动。
不一会儿,鬼子和伪军就从房子下面走过去了,危险的敌情竟然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我们都紧张坏了,从房顶上下来才发现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村里人都说:“你们真是太麻痹大意了,这样多危险啊!”我们自己也越想越后怕,“大意失荆州”的教训不能忘,麻痹就会掉脑袋啊!
回到区里,我们几个因为这事受到了区长的严肃批评,他还要求区里全体干部以此为戒,要时刻提高警惕,克服麻痹思想,我也从中吸取了不少教训,再也不敢轻率行动了。
带枪的区干部
我们那时候的区干部都是有枪的,而且基本上是人手一枪。我们走路带枪,开会带枪,吃饭时怀里揣着枪,睡觉时脑袋枕着枪,枪是我们须臾不可离开的护身法宝。各个村庄也都有枪,有的村三五支,有的村十来支,村里还有地雷、手榴弹若干,村里的治安员也都有枪。之所以会出现这样村村有枪、区干部人人有枪的情况,完全是由当时和日军作战的特殊形势决定的。
那时候,日军为了把曲阳变成进攻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前沿战略基地,在曲阳修建了64个炮楼,有的炮楼就修建在距离晋察冀边区首府阜平只有十几公里的地方。除此以外,日军还从平汉线定县火车站起沿定(县)曲(阳)阜(平)一线挖封锁沟,建据点,置重兵,形成东西数十公里的封锁沟、封锁线,保护着一条直通阜平的公路,时刻准备偷袭阜平。这些封锁线、封锁沟与公路把曲阳大地一分为二,形成了北部山区与南部平原两部分。当时,曲阳县委在北部山区,干部要到南部平原指导抗日工作必须通过敌人的封锁沟和封锁线,十分危险,甚至有时还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面对如此严重的形势,县委领导认为必须采取相应措施,加强对南部平原的指导,县委书记研究决定,在曲阳南部建立分县委。曲阳当时一共有十个区,分县委负责县城南部五、六、七、八、九这五个区。后来定县毗连曲阳的一个区划归曲阳,作为第十一区也由分县委领导。
分县委领导的南部平原人口较多,物产丰富,经济条件较好,是曲阳的产粮区,也是敌人背靠平汉路、进攻晋察冀首府阜平的战略基地。因此,日军对这一带地区特别关注,实行“强化治安运动”、“以华治华”、“以战养战”、“三光”政策,还推行“良民证”和“保甲制度”,百姓们都不能自由行动,鬼子、伪军、武装汉奸和便衣特务沿着各村封锁沟昼夜不停地巡逻,妄图消灭共产党和八路军。
面对如此严酷的斗争形势,中国人民也只能组织起来,进行武装抗日,来反对武装日军的侵略,这也是中国抗日战争的特点。中国人民只有拥有武装,才能获得抗日战争的主动权,才能取得抗日的主动地位。在这样的背景中,我参加了八区(即城关区)的工作,成为了一名担负艰巨使命的带枪区干部。
游击战打日军
我所在的城关区是曲阳抗日斗争的最前线,那里是日军的占领区,敌人的据点多,日军、伪军、汉奸、特务多,在这样的环境中,开展抗日斗争无疑会有很多困难。然而,共产党人是不怕困难的,我们高举抗日的旗帜向敌方挺进。在长期的对敌战斗中,我们逐渐发现了敌军的弱点,也总结出一套应对的措施。
日军的弱点很多,其中最大的弱点就是兵力不足。因此,他们只能采取“由点到线,由线到面,几何学运动”的战略动作。而我们共产党所采取的游击战,就是针对敌军这个弱点开展的。
我和区里武装部的干部,协助区长组织区游击队和各村的游击小组,顽强地开展抗日活动。我们在敌人占领的城关区各据点周围建立了许多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开展游击战,孤立敌军的“点”,阻止它通过“线”扩大为“面”。通过不断袭扰敌人,疲惫敌人,把敌人从“面”的占领压缩回到据点去。这样一来,敌人的“点”、“线”都不能阻挡区干部,区干部可以在敌军的占领区任意地穿来穿去。“据点差不多都有了我们的‘关系’,有的全部被我们控制。因此,敌伪军的行动,我们都能及时掌握,特别是无日军的堡垒,均可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