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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把春留住--邢思玮回忆录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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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放暑假,我说:“你们把衣服都脱下来。”孩子们脱掉后,我拿起衣服来“哗哗哗”全都洗了,洗干净晾上,晾干了再为他们穿上。

我所做的一切,受到了孩子们家长的好评,家长们说:“我们给你点儿钱吧!”于是,有的人拿来1块钱,有的人拿来5毛钱,交给我说:“这老师太好了!”

拿着家长们送来的钱,我又有了新主意。我对父亲说:“您能不能再给我点儿钱?”父亲看着我兴致勃勃,看着我管理得有声有色,看着我高兴,他也挺高兴,爽快地又给了我2块钱。我把所有的钱凑到一起,买点儿山楂片、爆米花、带玻璃纸的糖、4分钱一袋的糖(买几袋)作为奖励,哪个孩子表现好,就拿一个用江米做的小纸杯子装一些送给他,小杯子也是可以吃的。

刚开始,班里有十几个孩子,后来扩展到将近七十个,队伍越来越壮大,院子都快容纳不下了。

 

1965年,邢思玮被评为“北京市优秀共青团员”

孩子们的家长觉得我教得好,就给街道写我的表扬信,连北京市著名的晚报记者——司马小萌和杨清涛也就此事来采访了我。我的事迹还登上了《中国青年报》。北京市妇联主任张晓梅上我家来,问我有什么要求和困难。通过我不懈的努力,后来,我又被评为“朝阳区学习毛主席著作青年积极分子”、“北京市优秀共青团员”、“北京市优秀校外辅导员”,吴晗副市长还亲自给我颁奖。

那真是我期盼已久的春天,阳光明媚,桃红柳绿,莺飞燕舞,到处洋溢着温暖的气息。我的心情就如那个万紫千红的春天,充满了勃勃生气,完全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1965年是我特别风光的一年,草厂小学让我回去做校外辅导员。由于成绩突出,同年我作为“优秀校外辅导员表彰大会”的代表被邀请到天安门的中山公园音乐堂作露天报告,连开三天表彰会,规模特别大,参加的人数上万。每次,都是车接车送各位代表。受到这样的礼遇,我心里特别高兴。我记得特别清楚,凭着代表证在三里屯×××餐厅吃了三天的工作餐,凭着代表证就可以在那儿吃饭,10个人一桌,6菜1汤。

除此之外,还给我发了奖状、笔记本、钢笔,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深深困扰我的自卑感也消失了!我走在大街上,迎面来个学生,“叭”给我敬个队礼,恭敬地说:“邢老师好!”还有青年真诚地说:“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作为典型代表,又让我到各街道、各工厂去演讲。那段时间,我激情满怀、神采飞扬。

“无限风光在险峰”,没想到好景不长,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的生活也改变了。

往昔峥嵘岁月稠,苦中求乐显身手

春已暮,花落情更浓。镜里看花水中月,

马不停蹄卷春风。竹篮打水空。

人自醉,日夜梦朦胧。

相思虽苦情无奈,朝思暮盼在梦中。难觅一点红。

“文化大革命”时期,我和所有的知识青年一样,告别父母,离开城市,到广阔的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那段日子,虽然生活艰苦,但是我的内心非常丰富。困苦的生活磨砺了我坚韧的意志,清贫的生活给了我努力的信念。

“文革”时期大学分天派、地派,高干子弟属于“联动”,我家属于“黑五类”,连“红外围”都当不上,所以在“文革”中受到了冲击。“大字报”铺天盖地就来了,哥哥出事了,母亲被揪出来挂了黑牌,父亲去世了,妹妹随着学校去内蒙了,我得去参加街道办的“可教育子女学习班”,里面都是“黑五类”的子女。

我因身体原因留在城市,但是也没有给我分配工作。1967年至1968年,正值全国范围的上山下乡运动。“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这样的口号、这样的思想是当时的大方向、大潮流,所以我也不甘心闲置在家。

我认识一个转业军人,是河南的,我让他帮我办了个人插队手续,1968年我就到河南插队去了。这样,家里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人。母亲、哥哥(请假外出)、姐姐和邻居们送我去车站时,都以为我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亲人们恋恋不舍,哭声一片。母亲想着我百病缠身的身体,伤心得更是老泪纵横,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其实我是迫于环境的压力无奈才离开家的。

“鲜花处处开,芳香时时在”。幸运的是,在哪儿我都能遇到好人。

我插队的地方,名字挺有趣的,是河南省鹿邑县的王皮留公社。到了河南,正好赶上天寒地冻的冬天。河南南部暖和得早,所以在冬天也不生火炉子。但是到寒冬季节,能冻得人呵气成冰、呲牙咧嘴、直打哆嗦。我的脸都生了冻疮。冻得实在受不了,就燃一堆牛粪或燃一点儿草取暖。

我本来就有风湿病,在插队那段时间,因为气候潮湿、寒冷,病就加重了。住的屋子不是砖盖的,是土坯堆成的,是草和泥和在一起建起来的土房子,如果下大雨,雨水甚至能把房子冲倒。屋子里的地面跟外面的黄土地一样,水往地下一倒都渗到地面去了。

插队的三年是我度过的很愉快的时光,因为在那里很平等,农民都很朴实,没有人看不起我,也没有人说我的家庭出身不好。我刚到时,他们得知我是北京人,觉得我是从毛主席身边来的,让我吃“派饭”,对我敬重有加,在那儿,我得到了充分的尊重。

“民以食为天”,但是当时的饮食特别差。吃的是白薯面。什么是白薯面?就是白薯磨成的粉,颜色是黑的,蒸熟了软软和和的,特别甜,但是放凉后比砖块还硬,用它砸脑袋能砸出一个包来。

刚到时,大家对我都挺照顾的,我可以吃上白薯面,但毕竟这样的东西也不多,所以也不能经常吃到。更多的是,在面里搁点儿辣椒,在它烧焦的时候把它捣碎了,搁点儿盐,就像辣椒酱似的,就着白薯面馒头吃。

当时,社会上提倡忆苦思甜,所以回北京前,我给家人带了一小兜白薯面馒头,想让家人忆苦思甜。老乡们都挺不错,又送给我了点儿香油。带回来后,侄子问:“这怎么吃啊?”我说:“你姑姑在那儿就吃这个。”

 

邢思玮书写的隶书

农村搞社教,他们觉得我文采不错,就让我参加工作组写材料,这是我的特长啊,我满心欢喜。公社领导认为,我虽然身有残疾,但是个人表现还不错,又让我去卫生院学习做“赤脚医生”,打针、输液、验耳血,我统统学会了。

河南南部容易得大肚子病(血吸虫病),穿长筒靴子可以避免。但有的人买不起靴子,眼瞅着马鳖(蚂蟥)钻到皮肤里,很无奈。我就学当“赤脚医生”,挨家挨户替他们打预防针。

在河南,他们觉得我是个人才,哪儿都要我,学校、广播站也要,因为我会说标准的普通话。

最后决定派我到王皮留中学当代课老师,学校对教育挺重视的,还为我特制了一个矮矮的讲台,是用水泥抹的土台子。公社书记对我也挺好,他把公社开会用的长桌子截下来一块,收拾好给我搬到学校当讲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