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写空军战斗条令
1960年最大的事就是编写空军战斗条令。那时我们自己的空军部队已经建成了十几年,但一直没有我们自己的条令,过去使用的是苏联的装备和专家,所以一直都使用苏联的条令,但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再加上赫鲁晓夫单方面撕毁协议,我们更不能再跟着苏联“一边倒”了。所以毛主席下定决心要编写我们自己的空军战斗条令。
要把各个军种的战斗条令、教令和教程全部编好,这是一项很浩大的工程。根据毛主席的指示,首先在广州召开了各大军种、各大兵种、各大军区的作战会议,就是编写条令的作战会议。刘司令员亲自参加会议,回来以后就分配任务开始行动。空军在这次任务上动作很快,因为刘司令员对这个问题的认识非常深刻,在别的兵种都没动起来的时候他就带领空军工作人员开始行动了。
刘司令员下决心编好条令,于是亲自挂帅空军条令编写小组组长,认真领导工作。他下命令给各大军区、各院校,要调最优秀的干部来参加编写工作。“这是给空军立法!”他对这个问题认识得非常透彻。期间有的军区推脱说工作太忙,司令员来不了,刘亚楼非常生气,批评他们:“你要来应付我的话,我一概不要!要调最好的干部,我要谁就得给谁!随便派个人来的话,我坚决不要!你不要找‘工作忙’作借口,我工作忙不忙?我都能抽出时间来编条令。”就这样,从各军区、各院校调了1100名优秀干部,组成了24个编辑组来开展工作。
这种情况下,刘司令员对我非常器重,他把我调去给他当秘书组组长。我们这个组有英文翻译和俄文翻译,主要工作就是把各个专业所需的有关材料全部翻译出来,作为编写组查找、借鉴的根据。我接到这项任务后,作为秘书组组长跟随刘司令员到杭州,时为1960年。
当时在编写空军条例的过程中遇到很多困难,第一个就是统一军语,这个很重要,但大家都认识不到。刘司令员说:“军语非常重要,统一军语就是统一军事思想。”这句话我印象很深,他举了很多例子,比如外国叫“驱逐机”,我们叫“歼击机”,而且外国翻了一个词——伊斯特列比切里。这个词,它无论做动词也好,做名词也好,都反映了积极的战术思想:“歼而击之”,而翻译成“驱逐”,则只有赶走的意思,就把积极的战术翻译成了消极的,这完全反映不了正确的军事思想,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他提了好多例子来证明统一军语的重要性。什么叫“制空权”,什么叫“空中优势”,都是他给我们讲的,他讲了很多,他很有学问。所以他就说:“编条令首先就是要统一军事思想。”
我们编了306本蓝皮书,刘司令员要求在每本书当中,一个词汇出现以后都应该是统一的概念。如果这本书叫“驱逐机”,那本是“歼击机”,另一本是“战斗机”,那就全部乱套了。所以刘司令员三令五申,统一军语工作是最繁重的工作,是最关键的工作。
最后在他的领导下成立的五个大组,第二个大组就是统一军语小组。刘司令员任命我当秘书组组长兼这个大组组长,而且那会儿的组里有三个将军、四个大校,这让我很尴尬,我觉得自己军衔太低,没法领导他们。刘司令员知道了就批评我说:“你这样就不是共产党员!只要你正经工作,还有什么可为难的?你的知识比他们强,虽然他们是大校,但是这方面不能跟你比。”他就这么讲。后来他说:“一定要贯彻毛泽东思想,不是口头上的,而是你们要把毛主席四卷全看一遍,把毛主席所使用的军语全部拉出来。有的是毛主席给定义的,什么叫‘攻击’,什么叫‘飞机’,什么叫‘浪战’。要把毛主席使用过的全部拿出来编成辞典,叫《毛主席使用过的军语》。”后来我们就编成这样一本辞典,发给人手一册。
后来我们还编写了《空军术语手册》,把美国的、日本的、俄国的术语全部拉出来,配成外文,把定义写上,要编出领航、飞行、通信、气象、侦查等10个手册。这是我领导小组成员编的,编完以后印发给每个组一套,这样就具备了统一的标准。
刘司令员统一军语的思想非常正确,如果没有这个,所有的东西就没法统一,就要乱套了。在编写中国空军条令教材的过程当中,他还总结出了很多有用的方法,比如“大海捞针”、“上山取药”、“十八位罗汉各就各位”、“像女孩子梳辫子一样,把什么问题都捋起来”,他讲了很多,而且很新鲜,我都记下来了。他总共提出来109种方法,而且这些方法都被写进了书里,后来我还借鉴他的这些方法编成了《苏联军事百科全书》。
参加国际谈判
“十一位首长”的风波
1960年夏天,我在杭州编写空军条令。但由于杭州天气过于炎热,空军党委决定将编写组的全体人员转到青岛“避暑”,在那里继续完成编写任务。
我们乘坐的火车抵达下关浦口一站,等待轮渡时,我听到车站的高音喇叭里有人反复呼叫我的名字,说是有紧急任务,让我立刻下车。虽然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任务,但作为军人,有命令就得服从,我来不及整理行装就下车了。当时我穿着背心和短裤,手里还拿着一把芭蕉扇。
到了站长室,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高厚良的张秘书正在那儿焦急地等着我。
他一见到我就说:“你可来了!我们赶紧走,到大校场机场。”
我问:“张秘书,到底怎么回事?”
“先上车,坐车上再给你讲。”
在车上,他跟我介绍了这次紧急任务的原委。他说,刘司令员打电话给高司令员,让他派人在车站截住我。再令我乘坐他的专机连夜飞回北京,去参加苏联远东军区副司令员德边科上将的谈判。任务非常紧急,所以还特地派了专机。
我们火速到达机场以后,却被告知不能立即起飞。原因是徐州一带有雷雨云,云层太厚,云底350英尺(1英尺=0.3048米),云顶6000英尺。我们将要乘坐的伊尔飞机无法穿越这么厚的云层。这种情况下,张秘书立即向高司令员汇报,以便和北京方面取得联系。10分钟后,接到刘司令员的新指示,让我连夜赶往武汉王家墩机场。同时下令广州白云机场,让第二天早上送朝鲜青年代表团返京的伊尔—18专机在王家墩机场临时降落,以便能接我回北京。那天飞机从广州飞北京,经过武汉本来不停的,但刘司令员下命令让它临时降落来接我。
正当我搭乘飞往武汉的专机在空中遨游时,地面上却掀起了“十一位首长”的风波。
原来,武汉调度室在和南京调度室联系的时候,询问是谁要来,南京方面虽然没弄清楚全部状况,但看到高司令员如此重视,于是便肯定地答复道:“是一位首长。”由于线路问题,对方没有听清,将“是一位首长”错听成“十一位首长”了!于是武汉方面就上上下下忙乱起来,准备迎接这“十一位首长”。
次日凌晨6点,当我的专机在王家墩机场降落时,我透过舷窗就看到有不少人站在停机坪上,旁边还停着好几辆高级轿车。我一下飞机,就看到一位军官气喘吁吁地跑到飞机前问机长:“十一位首长在哪儿?”机长一指我,说:“就是那个首长!”他顺着机长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身穿背心、短裤,手里还摇着芭蕉扇的我,一句话都没有问,嘴里还嘟囔着“怎么就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