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叫乌兰德全,蒙古族旗人,1944年生于北京。小时候家里穷,饭都吃不饱,断断续续读到初中就参加工作了。工作以后日子也不是很顺心,1961年我就辞职开始了我的演艺生涯。
从我出生起就注定和杂技结缘。几十年走南闯北的杂技生涯,给了我很多人生的经历和感悟。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确实如此。杂技是戏,人生不也是戏吗?台上台下,虚虚实实;戏里戏外,悲欢离合。
1969年“文革”开始时,我正在安徽演出。同年4月,我被下放梧桐山,一呆就是十年。这十年,刻骨铭心。
几十年来,我走南闯北,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后来还去了美国和巴基斯坦。几十年的累积历练,让我对从事了一生的杂技艺术有了更深广的认识,同时也让我感到,我的人生不乏丰富的色彩。
对于杂技这项国粹的传承,我心有担忧,但总的说来,我还是保持乐观。因为一路走来,总有志同道合者继续练习。
如今,我仍然奋斗在表演的第一线上。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身体还硬朗,杂技已经成为我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爱杂技,我愿一直演下去……
火光电闪的“火叉”,多么神奇的中国技艺,这就是我的绝活。几十年走南闯北的杂技生涯,给了我很多人生的经历和感悟。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台上台下,虚虚实实;戏里戏外,悲欢离合。如今,我仍然奋斗在表演的第一线上。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身体还硬朗,我愿一直这样演下去……
破旧的小院
1944年初秋,我出生在北京的一个胡同里,钟楼弯10号。我是蒙古族的旗人,对于家族里的名人了解不多,因为我父亲很不愿意跟任何人谈及家里的事。我们老家在蒙古大草原上,不过后来我也没回过内蒙。原来我们祖居北京北新桥南船板胡同,那里曾是镶黄旗旗人的居住地。
我出生的时候家庭条件不好。旧时旗人可以吃俸禄、老米饭,但在我父亲还小的时候这个制度就已被取消。因为家里不宽裕,父亲就和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叔叔跟着他们七十多岁的爷爷,靠在北京捡煤过日子。再后来,两兄弟就去拉黄包车,因为年龄小力气不够,单一个人又拉不动,所以我父亲在前头拉,叔叔在后头推。那辆车不是我们自己的,而是从车厂租来的,每天下午还车时还要交车份,也就是租金。
我家住在四合院里,在钟楼弯10号。小时候住房条件很不好,房子非常简陋。正房人家都是齐齐的瓦房,但我们住的是偏房,冬天冷夏天热,逢下雨还漏。
小时候家家都有土炕,有条件的人家冬天就生个炉子,推到炕洞里头,炕就暖和一些。那时候北京烧的是煤球,白天生着,吃完晚饭以后再把它灭掉,不灭掉的话整间屋子里都有煤气。这煤气是非常厉害的,会要人的命。
十平米不到的房子,要容纳一大家人确实困难。现在难以想象6个人怎么住,但当时这是极其平常的事。开始,我还能有“上级”待遇。家里只有我和哥哥的时候,我可以睡在炕上,那会哥哥就已经开始睡地上了。大妹出生后,炕上自然没有了我的地方,就被从“上级”地位“开除”了。自此以后,我和哥哥一起睡在了地上。
特别的是我们的铺盖,用两个草口袋往地下一铺,在上面铺点东西,就是我们的褥子。到了第二天早晨,各自把铺盖一卷,拿根绳子系好,放在不碍事的地方。这样白天当客厅,晚上当床,我们一家人在这十平米中也是其乐融融。
那个院子环境很差,不过邻里关系还挺好。一个院子里有五六户人家,家家都有好几个小孩,我们一起玩得很开心,平时也会互帮互助。
1953年,我家搬到了旧鼓楼大街。一家五口人总算有三间房住了,空间是大了,但是缺点是没有院子,洗完衣服没地方晾。还有一个不能接受的缺点:没有厕所,很不方便。于是我父母在药厂工作期间,又买了我现在住的院子。除了有厕所方便些外,我父亲还考虑到这个院子够大,可以练功。
这个院子买下来确实不贵,只用了一千块钱。如果是现在买的话,估计得上百万。买的时候,东屋里还有人住。既然有人住,就得投标。房主问我:“这院如果你要买的话,打算给我多少钱?”另外还有个山东人想买,山东人说:“你要出一千的话,我给六百。”房主老太太开始还表示愿意给我们打个折800块卖给我们,后来觉得亏,还是按照一千块的价钱成交。
买下的房子全是破的,都塌了。其实相当于花了一千块买了这块地,不过这院长宽各十五米,面积很大。但是这个房子现在不归我独有,我们兄弟姊妹四个都有份。
邻里街坊们
我出生的这个院有六间房子,住五户人家。房东是一位姓崔的朝鲜族旗人。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也是表演杂技的,而且还很出名,经常到南洋(也就是现在的马来西亚)去表演。他们一般是在长途船上表演,船从北京驶出,待大家坐定,他们就对船上的人说:“现在给大家表演杂技……”就开始演了。
他们表演的项目有:对手倒立、钻圈(比如钻火圈、钻刀圈)。他们还收了很多徒弟,武汉杂技团,广州杂技团都有,算是桃李满天下了。
庙会大市场
老北京人都知道每逢春节就有庙会,那时候的庙会最热闹了。有演杂技的、说相声的,那里就是个小社会,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当初,庙会大市场设在北城,跟天桥正对着。天桥上的流动人口多,生意好。这市场虽然比不上天桥流动人口多,可是这儿的人也不少。
市场在鼓楼、钟楼之间,叫“平民市场”,是民国时代建的,选这里是借着这个地方的热闹劲。过去楼前热闹,楼后不热闹。杂技艺人、摔跤的、唱评剧的都在周围住,带动了这个市场的繁荣。
过去娱乐活动不像现在这么丰富多彩,所以大家都爱赶庙会。隆福寺、白塔寺、护国寺等地轮着赶。这些赶庙会的场地都不大,但表演的人却不少,有杂耍的、唱戏的、说相声的、摔跤的等等,所以表演者之间对于场地也有个竞争问题——去晚了就没场地了,没场地表演不了就挣不着钱。所以场地也是要“抢”的,“抢”还不是白“抢”,表演者要给场地老板交场地费。好在场地费也不贵,场地老板预备好桌子、板凳和茶水,根据排场,有的收几毛,有的收几块。
场地有了就可以表演了。表演完了就开始向围观的观众收钱,拿个小笸箩,也没有硬性要求,观众愿意给多少就收多少。
庙会上的表演分两种,一种是露天的,另一种是室内的。比如说书的到冬天就进茶馆说,这种室内的演出收费就比露天的高。露天的演出收费低,一般是有钱就给,没钱就不给。露天演出有它吸引人的地方,收费低是其一,另外一点是看露天的表演更有庙会的热闹气氛。
人间有百态
市场上什么人都有,这既是一个游玩消遣、吃小吃的地方,也是一个劳务市场。比如市场上来了一个人,说:“我家房子漏了,需要两个人。”马上就有人走上前去,说:“你找我吧,我给你派两个人过去。”再比如有人说:“我这有点古玩字画,想找一个懂行的。”也有人回应说:“行,到家里去看一看,谈好后收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