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去的刘部长突然病故
谈判期间还发生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事件。代表团成员、空军司令部军务部副部长刘克江同志因心脏病突发,在莫斯科逝世。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大家感到万分惊讶与沉痛,尤其让刘司令员万分悲伤。
记得当天凌晨4点,在中国大使馆休息的刘司令员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刘晓大使的秘书通知他:刘克江在北京饭店突然病故,要刘司令员马上赶赴现场。刘司令员得到通知后就立刻过来叫醒我:“刘部长死了!赶紧去看看。”听了这个消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头天晚上还在一起看电影的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是不是搞错了啊?
然而眼前的一切还是打破了我们心中的幻想。一进刘克江的卧室,我们就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面色已经青紫。法医跟刘司令员汇报,已经排除了食物中毒的死因。他们根据刘克江的瞳孔已经放大、身上也出现了尸斑的症状宣布:他已经死亡了,无法抢救了。
刘司令员听罢非常痛心,他默默地走到刘克江的床前,舒展开他的双手,安放好他的双脚,拿出白床单覆盖在刘克江的身上。然后下令把尸体立即送进医院的太平间等候处理。
后来据高晓飞秘书反映,刘部长去世之前还有个奇怪的先兆。他去世前的晚上特别着急地要给石坚(刘克江的妻子)写封信寄回去。高秘书还劝他不要着急,但他坚持要写,还说:“来不及了,如果不写的话肯定收不到了。”写完后,他连夜把信发了出去。发信回来,他一切如常,洗了澡,刮了脸,就躺下休息,为第二天到高尔基市的参观做准备。睡到半夜,刘部长突然发病,高秘书发现后赶紧叫医生,但没有来得及挽救他的生命。后来高秘书还回忆说,刘部长那天特别着急,整个晚上都在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刘部长逝世后的当天,刘司令员的心情非常沉痛,从凌晨到深夜,他一口饭没有吃,一口水也没有喝。后来的几天也看不到他脸上有丝毫的笑容。他怀着极度沉痛的心情跟我说:“我从当兵以来,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斗,不知亲眼见过多少次死亡,也不知掩埋过多少战友,但心情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沉重……”
后来经过反复思考,刘司令员下定决心,叫我马上拨北京长途,找罗总长讲话。电话接通后,他立刻向总长报告刘克江部长突然病故的情况,并恳切地请求总长批准石坚同志来莫斯科参加葬礼。罗总长立即同意了。
石坚同志也是老共产党员、老革命,虽然一路上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但一见到刘司令员,她立刻放声痛哭,一边哭还一边说:“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由于她极度痛苦,又不吃不喝,身体非常虚弱。
刘司令员既伤心又内疚,就一直安慰她:“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在和平时期失去了这样一个好战友,我也非常痛心。但希望你忍痛节哀,保重身体,教育好孩子继承父亲的遗志,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在给刘部长遗体整容穿衣时,石坚同志坚持把出国时制作的全部新装都给死者穿上,把毛衣、衬衣、绒衣、背心都给他穿上。她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刘司令员考虑得更加实际。回来后他专门交待我说:“孙维韬,只给死者穿一件衬衣和一套新军装就可以。其他的衣服全部留下来,装到箱子里叫孙主任给刘部长的孩子们带回去。”他还说:“火化的时候他们会把衣服都扒掉的。何必便宜别人呢?再说给孩子们带回去既是纪念物又可以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刘司令员对战友的关心和爱护就体现在了这些细节上。
刘部长追悼会的那天,苏方和我方都派了代表参加,全程由我翻译。
追悼会结束后,遗体就要直接火化了。灵柩先被推到下面的升降梯里,然后慢慢下沉,进行火化。正当灵柩开始下降的瞬间,刘部长的夫人石坚同志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搀扶的人,整个人一下子扑在灵柩上面。她的举动把我们都吓坏了,幸亏在场的人及时把她拽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部长的死亡为我们这次代表团的谈判之行蒙上了久久不能散去的乌云。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痛。
参加国际谈判
巧遇黑人歌唱家保罗•罗伯逊
在紧张的谈判之余,苏方为了表示友好,邀请我们到大剧院观看芭蕾舞剧。
上半场演出结束,我陪同刘司令员走进剧院地下的休息室。我们刚一进门,就被一只黑人的大手拦住了。我们抬头一看,一位个头足有1.9米、身材魁梧、身穿笔挺西装的黑人正站在我们面前。
他面带微笑,用不太流利的俄语说:“看你们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我就断定你们是中国朋友。我没有弄错吧?”
“是的,您的判断没有错,我们都是中国人。您好,黑人朋友!”刘司令员很有风度的答道。
那人听完,立刻把手伸向我们,和我们的手紧紧相握。
刘司令员凝视着面前这位颇有气质的黑人,沉思片刻反问道:“如果我没有认错,您应该就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男低音歌唱家保罗•罗伯逊*先生吧!”
眼前这位高大的黑人歌唱家见被中国将军认出来了,高兴地连连点头称是,爽朗地大笑起来,然后反问:“您怎么会认出我呢?”
“因为我看过您主演的电影,听过您演唱的《老人河》。您的歌声优美动听,真是让人百听不厌,我们中国人都喜欢听您的歌呢。”
罗伯逊听完这番话更加兴奋,还饱含真情地对我们说:“我见到中国人非常高兴!我很期待到北京去,我想到人民大会堂去唱歌!”
我在旁边一直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里面为见到“黑人歌王”感到非常开心,同时,我也更加佩服刘司令员的能力:作为一名空军高级将领,他不仅有着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之才,更有着熟识音乐艺术的闲情雅趣,真是非常了不起。
我正思考着,就见罗伯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再讲话,目光注视前方。停顿片刻之后,他发声高唱《东方红》,而且是用汉语唱的:
“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他是人民大救星。
……”
他的歌声一响起来,整个大厅立刻鸦雀无声,人们都专注地听着他那悠扬的歌声。
一曲终了,人们认出了眼前的著名歌手,争先恐后地挤到他面前要求签名。没想到他看了看热情的人群,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今天我只给中国朋友签名。”他主动给我们签了名,留做永久纪念。
休息时间结束,罗伯逊拉着我们的手,随着人流向演出大厅走去。
这一次和罗伯逊愉快的巧遇和他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与列宁女秘书会晤
1957年11月,我随军事代表团访问列宁格勒。列宁格勒为招待我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中方的叶剑英元帅、刘亚楼司令员和苏方的一些老布尔什维克都参加了宴会。很有意思的是,刘司令员和我们认识了列宁的女秘书福季耶娃和老布尔什维克安德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