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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者--孙维韬回忆录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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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不久就宣布熊梦华复员。他吓坏了,因为那个人过去整我整得很厉害,他没想到我在那种情况下可以翻身,而且就地当了党支部书记,接替了他的职务,所以他非常震惊,也害怕我会为难他。

我当党支部书记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支组联席会,主题是“如何正确对待犯错误的同志”。熊梦华也参加了这个会,并且受到教育。后来他要复员转业,最后的鉴定由我来写。临走时候他哭哭啼啼找我来了,跟我说:“孙队长,我非常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我要复员了,希望你高抬贵手,不要和我一般见识,请您多给我说点儿好话,我到地方去好安排工作。” 我说:“我不但原谅你,而且你放心,我给你写的鉴定绝对使你满意。” 后来他的鉴定我写得非常好,没有说他一句坏话,他感动得掉眼泪了。

我这个人办事非常对得起别人,过去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绝不计较。这样处理后他很满意,我也很高兴。因为我从来不愿意以牙还牙去报复别人,我觉得没有必要。从小我父亲母亲就教我,一定要宽容,一定要谅解,这样才能促进人与人的和谐关系。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处理得很好。

1971年7月,周总理接见巴基斯坦空军代表团团长拉希姆汗(前中)等人

后排左起:英文翻译俞建中、外事局长朱开印、空军参谋长梁璞、外交部礼宾司司长韩叙

二排左一是孙维韬

接下来空军要成立翻译大队,把几百名空军翻译全体集中起来,分成12个语种,下面各个分队、中队也都成立了。我被任命为副大队长兼外语训练队队长、临时党支部书记、大队党委委员。这就说明我的党籍和职位已经被完全恢复了。

再受牵连,打入牛棚

此后不久,我又被调回空司办公室,分管全军的翻译和外事工作。在1971年9月2号,我被任命为外事处副处长。

后来,巴基斯坦空军司令员和阿尔巴尼亚代表团访华的时候,都是我做接待组组长。在接待拉希姆汗的过程当中,我还有幸给周总理的讲话做记录。之后我们还陪同周总理吃饭并合影留念。这些珍贵的照片我一直保留到现在。

1971年出了“九一三事件”* 。我是9月2号被任命为空司办公室副处长的,9月13号出问题了,我又被列为审查对象,立刻打入牛棚。

处理“九一三事件”是这样一套逻辑:林彪最器重的是刘亚楼,刘亚楼是参谋长。虽然他1965年就死了,但是林彪跟他的关系很密切。刘亚楼临死以前和林彪勾结得很密切,而且搞了很多反对毛主席的活动。而我孙维韬是刘亚楼的亲信,这些活动也必定参与其中,我就被“顺理成章”地打入牛棚了。

当然,这完全是对刘亚楼司令员和我的栽赃陷害。

那段时间我又被审查、批斗,要求交待问题、写材料,这样的日子一共持续了6年多的时间,期间我被抄家4次,挨批斗、挨打挨骂更是家常便饭。而且关牛棚的期间也不准回家,我爱人也被打发走了,我的孩子都被送到我继母那了。整天都有两个人看着我,每天上、下午轮番批斗,还叫我写材料,交待我跟林彪的关系,而且说我是苏军特务,说我和赫鲁晓夫勾结密切。还问我为什么年年出国去苏联?这些问题我都没法答复,我只说我去苏联都是经过保卫部批准的,而且跟苏联领导人的接触都是工作,我从来没有搞阴谋活动,我也不是苏军特务。我当时态度非常强硬,这样反而激怒了他们。

除了让我写材料以外,每天还有各种大会、小会批斗我。但在那种情况下,我有一个很大的优点:我坚持不说假话。你怎么说我、怎么整我都可以,但我就是不编造,也不揭发别人,我宁愿受皮肉苦,也要实事求是。

其实我挨批斗时候心情非常压抑,心脏都不好了。有些事我也想不明白:刘亚楼司令员是1965年去世的,当时“文化大革命”还没开始,为什么现在要去整治、诬蔑一个死人呢?这太不应该啦。而且彭德怀一直是我非常尊敬的领导,他是非常了不起的元帅,他怎么能被抓起来呢?

而且因为彭德怀,我也受到了牵连。因为之前有一次他和赫鲁晓夫的谈话是我当翻译。这时候又把那个案子翻出来了,说我和彭德怀勾结,让我揭发彭德怀。但我一直特别耿直,谁也不揭发,调查我的人都特别气愤,我还差点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要不是办公室主任彭正谟的一句话提醒了我,让我学会适当地保护自己,我的情况就更悲惨了。

就是由于和刘亚楼、林彪牵扯,我在牛棚蹲了6年半。这还不算完,粉碎“四人帮”后又把我扯出来了,还给我加上了好几条罪名,说我在“第十次路线斗争”中犯了严重错误,准备把我做复员转业处理。

后来复查,清理档案,把以前塞的不实之事全部拿掉,但又发现了新的问题。给我扣个新帽子“亲近彭德怀,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包庇彭德怀。”一直到后来彭德怀平反,我才拿掉了这个帽子。这两个包袱要是一直搁在档案里面,那我是一辈子翻不了身的。

因为“九一三事件”的关系,我被立案审查了很多年,但我一直不揭发,后来也就没什么事了。但是也不给我做结论。最后给我的结论就是“第十次路线斗争犯了严重错误,要做复员转业处理”。

翻译《苏联军事百科全书》

“九一三事件”后,我受到牵连,受审查,蹲牛棚,还得了一个“第十次路线斗争犯了严重错误,要做复员转业处理”的结论。但有趣的是,这个结论一方面害了我,另一方面又救了我。怎么说救了我呢?这个结论把我的问题写得非常严重,结果,北京市的各个单位没有一个敢要我。

那时候军事科学院(以下简称军科)弄了一个《苏联军事百科全书》词条翻译,各个军兵种都要调一个人去,他们急需一个好翻译,但这边的翻译谁也不愿意去。我就再三地自我推荐,我说:“我愿意去,我愿意去。”“你这个属于复员处理。”我说:“没有关系,你随时可以复员处理我,但我愿意现在去堵这个炮眼。”我还找到外事处处长张庆昌苦苦哀求,让他答应我去工作,还保证说:“你要处理我随时都可以,复员转业都行,我都没有意见。”费了一番周折,我才被调到军科参加《苏联军事百科全书》词条翻译组。

1977年到1978年,我在军科翻译了一年,翻了10万多字《苏联军事百科全书》的有关空军词条。后来海军、陆军、装甲兵、铁道兵、工程兵调来的所有翻译都被调回原单位了。唯独我不回去,我回去就要被处理了,所以我不愿意回去,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军科了。

我这时候就开始想办法了,我不想复员,也不愿意离开翻译队伍。之前我做了这么多的贡献,我非常不舍得走。

于是我就跟高体乾副院长说:“我有个建议,《苏联军事百科全书》最好能全文翻译出来。”他说:“这个事儿过去提过,但是宋院长不同意,说咱们军科没有这个指挥调度全军各个兵种的能力,另外也不愿意背这个包袱,这个事太大,要调动全国全军的俄文力量。”他说的不假,《苏军军事百科全书》1400万字,涉及到12个门类,120个专业,全文翻译难度太大,这个事谁也不愿意搞。我说:“高副院长,这样吧,我试一试吧,我给上面打报告。”他就同意了。我高兴极了,马上就起草报告:“《苏联军事百科全书》介绍了苏联最先进的科学,反映苏联的军事思想、武器装备、整个人员的配置……”我写得天花乱坠,因为搞翻译搞了一年了,我比较了解情况。报告写完了以后,上面抬头写“军委邓小平主席、徐向前副主席”,我直接向他们俩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