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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传奇“火叉乌”--乌兰德全回忆录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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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话叫做“会干的是一个包,不会干的就是一个挑”。这句话的意思是:有技能的(会打鼓,懂古玩、玉器)靠一个背包就能营生;没有技能的,靠干体力活也能营生,比如说“窝脖”。有钱人买到红木书架了,正发愁怎么弄回家呢,市场上那些“窝脖”的人就走上前问:“您住哪儿?我帮您把书架窝回家去吧。”人家说:“我住在阜成门。”“好嘞!您走吧,半个小时以后我在阜成门的桥头上等您。”“窝脖”的人拿一根棍放脖子旁边,再垫块毛巾,就把东西驮起来了,而且很稳当。到目的地以后,东西的主人说:“到家了,赶紧放下来,磕了碰了没有?”就是这样,把东西驮回来。过去管这行叫“窝脖”,都不用挑,就用脖子驮。过去的家具不如现在的精巧,螺丝拆了就能成几块板子,那些大件的家居都是靠“窝脖”的人来搬运的,所以没有技巧的人靠出卖体力也能生活。

市场上做买卖的人很多,至少有上千人。卖布的、卖衣服的、卖小吃的、卖油盐酱醋的、卖干鲜果品的等等,真是琳琅满目。如果要加上不干活光吃饭的,就得有四千人。因为过去每家的孩子都多,有的一家能有七八个孩子。家里吃饭的人多,大人就得干点零活挣钱,虽然收入很少,不过天天出去都能挣着钱。而且在市场里干活挣的是活钱,多劳多得,不像拿工资的每个月只能拿固定的薪水,多劳也没用。那时候北京刚解放,有些人家里有好几个院子,就算靠租房也能生活。这些人就爱到市场上来凑热闹,玩到太阳快落山了才走,遇到打钱了就给个一毛一块的。

因为挣的是活钱,所以在庙会市场里干活的(无论是卖菜也好,卖小吃的也好)每天都有收入,而且他们赚的都够用,所以说这市场养活了不少人。我们的邻居贾家是卖酱油卖醋的,他们依靠着这个市场;我姑姑家是卖汗衫、背心、裤衩、袜子的,她也依靠这个市场;有个肖家是拉洋车的,也是靠这市场;登三轮的,卖针头线脑的,推车子的,他们全都靠这个市场。

市场里做小吃的这些人后来混得不错,都进单位食堂当厨师了。鼓楼后面有个姓窦的卖回民肉饼的、哥俩一起做买卖的姓范的汉民,还有卖炸肥肠、炸黄花鱼的叫晁五、晁四的……他们全都到单位食堂工作了。还有活到100岁的刘二,是烙油酥火烧的。后来他不光是进了单位食堂当厨师,还专门给首长做起了菜。

我的祖父

 我家是蒙古族的旗人,从老祖宗开始就在宫里做事。爷爷在宫里当过侍卫,也演过杂技。不过我父亲小的时候,清朝就灭了,旗人的优待没有了。好在父亲从爷爷那里学来了杂技技艺,于是开始闯荡江湖。在河南做生意的时候,父亲认识了母亲,他们一起回到北京。一边练功,一边做生意、卖药。后来,我们兄妹四个出生,也都慢慢走上杂技之路。

1980年刚回到北京西城碧峰胡同3号时与父母及大哥大妹侄子等人合影(后排右一为我)

当时的旗人,尤其我们镶黄旗,一般都在宫里做事。我爷爷十六岁就是六品官员了。在宫里头,每逢天热就要搭棚子,这些都由专门的棚匠来做。冬天一到棚匠就要撤了,可棚子需要维修基建。我的祖上就带着两个兄弟在那维护、看守。在一次太和殿救火中,我的祖上贡献突出,皇帝就封了他一个官,从此我祖上就在北京干起了管理水的差事,类似于现在自来水公司的一个职务。这都是光绪年间的事了,再往后推,光绪三十四年改了民国,自那以后,我祖辈也就没有了更大的发展。

进宫当侍卫

爷爷十几岁就进宫,一直担任护卫,也就是现在所谓的警卫营卫士,当时进皇宫还得参加笔试和武试。武试要考亮印、拉弓和举刀,“承德避暑山庄”现在还有这三样东西。

进皇宫的最基本要求:一是能把弓拉得开,二是能把刀举得起,三是能把石头端起来。还有必须会骑马、射箭、摔跤,这样才能得到一份差事。

我爷爷在进宫之前也接触过这些,因为我们旗人有自己的学校,都会学到这些本事。那个学校就在现如今的东直门北小学的位置,那时在学校里除了学会满、汉文,还必须会讲满、蒙、汉语。之所以要会三种文字,因为满蒙是一家,康熙的祖母也是蒙古人。

那时候中国落后,八国联军打北京的时候一直打到了北海西边。虽然中国人也有枪,但中国人的枪比起国外的差太远,根本就打不过八国联军。听我父亲说,我爷爷他们打仗的时候,两人扛一支开枪,那枪都是国外淘汰下来流到中国的,有两米长。

宫里演杂技

爷爷除了在宫里当护卫,还演杂技。每逢有周围小国家的使节来北京进贡,爷爷他们就要表演杂技迎宾,比如说骑马、射箭、马术、摔跤等等,以示中国人的热情好客,也是当时的一种礼仪。清朝当时管摔跤叫把普路(音译),穿上褡裢(就是那跤衣)就可以摔了。蒙古人摔跤,赢一次系一根绸子缎,带子的多少就证明赢的次数多少。

宫里的朝鲜族都是从东北过来的,他们会演跳板、打秋千、冰戏、骑马、凳里藏身等等。也有的是搭成架子再上去人,杂技里管那叫做“挂三险”。

我爷爷奶奶以前也都练,但不是练杂技,而是摔跤。一般有朝臣来进贡的时候,就有人问:“你们哪来的?”“新疆。”于是就按对待新疆来宾的级别表演。这迎宾也是有级别的,首先要向对方表明自己的级别(是一等还是二等,或是其他级别),对方来宾如果没有相应级别的话,就由清朝一方来表演。我们把自己分成两队,有穿蓝衣服的,有白衣服的,分着来比赛。

我家原来有一把叉,是御用的,据说是玉刺金叉头的。它不可能是纯金的,但却是很好的合金,一敲声音非常悦耳。它的里头是响铜,练起来跟铃铛声音似的,离很远都能听得见。叉是皇宫里造办处定做的,给宫里会练的人使用。

还有一个御赐的叉,已经有一些历史了。在道光年间,有个娘娘庙,里面有一个太监。刚解放的时候他得了个御赐的叉,他想着在自己手里没什么用,自己又不会练,完全等于废铜烂铁,就把这叉送给了我父亲。这个叉也是宫内造办处监制黄铜的叉,用紫铜簿包上云彩头,声音清脆悦耳,在“大炼钢铁”的时候贡献了。

出门做生意

我的爷爷在宫里头是带刀护卫,天天拉弓射箭,据我父亲夸张的说法,家里的隔断墙都是拿弓箭叠起来的。

我爷爷那时候赶上吃俸禄,除了领米还拿工资。但在清朝即将从历史舞台上退出时,慈禧太后做了两件事:一是取消了旗人的俸禄,从此旗人和普通人一样了,干活就有工资,不干活就没工资;另一个是取消了廉耻罪,也就是“挂刮罪”。

关于“挂刮罪”还有一个故事——“刀刮康晓邦”。在兴和有个康营,康营里有个康晓邦,不知为何康晓邦杀了他的叔叔、婶子。在当时轰动了整个京城,经过查办,最后被拉着在北京城游街示众,而慈禧太后静坐景山,等游街完毕,慈禧太后决定把他刮了,处以死刑。刮完了慈禧说:“得了,这太可怜了,这个罪到今天最末一个了。”从那起“挂刮罪”就被彻底取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