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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平生--一位黄埔老人的回忆录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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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等我出院后,团领导认为我身体不堪长途跋涉之苦,所以就在出发之前,把我调到另一个入伍生团,仍留在西安。

1942年初,我从陕西渭南接收了学生后,从西安南“引驾回(地名)”开拔,一直到陕西岐山周公庙开始入伍生训练。那里依山傍水,环境优美,民风淳朴,生活紧张有序,我和学生们之间的感情也非常融洽。

这时我团又接到命令,调拨到汉中的黄埔一分校。我又回到了母校任职,带领全连学生跟随全团步行,从岐山经凤翔、宝鸡、大散关、凤县双十铺、庙台子、留镇马道驿、褒城、汉中、圣水寺,历时七八天,最终到达目的地——汉中。

1938年,因抗战爆发,黄埔军校一分校由河南洛阳市迁到陕西汉中市南郊圣水寺及汉台区石堰寺内,直至抗战胜利后停办。当年圣水寺位于黄埔军校第一分校东部,下设教务处、总务处、政治处、军事处、军需处、办事处、练习营。校长由蒋介石兼职,教官数百人。

在汉中,我们团住在巴山北麓,汉水南岸,我们每连住一处庙,东西连绵几十里。团部驻在圣水寺,寺内有株桂树,数人合抱不交,相传是汉丞相萧何所栽。每到中秋时节,桂花飘香数里。寺外侧有五龙泉,这泉因其水有红黄蓝紫黑五种颜色而得名。

这个阶段,学员们的训练比较轻松。早上,早饭后出操,其他时间他们都是学习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教师是从西北医学院学生中聘请的,我闲时可以自修。

这几年做教官的时间里,培养的几百名陆军、空军学员日后都成长为抗日杀敌的军官,有不少血洒疆场,这是我自豪和欣慰的一点。

对日作战

1943年,我得知在西安入伍生团的一位营长,到第16军预3师当了团长,我认为这是投入部队的绝好机会,我马上去信与其联络,并申明愿投奔其麾下,追随左右。不久,我就接到他表示欢迎的答复,我精神上为之一振,立刻准备行动,也由于我参战心切,就连请假手续都没有办就不辞而别了。

当时第16军预备第3师驻在陕西韩城,我从汉中经西安渭南、蒲城、合阳,到达韩城相里堡见到王团长,他对我的不远千里相投表示很高兴。恰巧这时副师长在该团视察,他和我谈了一次话,不日就任命我到该团第1营第3连任连长。

此时抗战已经到了第6年了,经过辗转曲折的道路,我终于算是完成了带兵杀敌的宿愿。正因为如此,我对士兵的感情特别浓厚,我与他们同甘共苦,同呼吸、共命运。我们摸,爬、滚、打在一起,官兵一体,从不特殊。

到了1943年冬季,我们营换防去防守河防。防守河防是整个抗日战争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作用是防止日军从山西渡过黄河,直接冲击西安,威胁西北大后方,影响整体抗战局势稳定。此事责任重大,思想需要提高警惕,不能有一丝麻痹大意。

我连驻守韩城芝川镇以南约五六里宽的黄河防线。我们的防御工事都构筑在黄河滩内,人都驻在靠河滩的岸边上。开始的时候,我也驻在岸边上,每天面对朝霞和一眼看不到边的黄河滩,黄沙滚滚,黄水滔滔,使我不禁想起了李白的诗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夜间我会到河滩查哨,哨兵都是复哨,以防疏漏,两小时一换。岗哨兵都能尽忠职守,没有人睡觉偷懒。

守了三个月的河防,我们团被换下来驻芝川镇西南方面十里的姚底村进行整训。为了加强体能训练,我带人扒了一个庙,做了九付单杠,每班一付,为此还受到了团长的批评。我要求每人最终都能完成曲身上杠,从挂腿上杠,举腿上杠再到曲身上杠逐步训练。我自己率先示范做出榜样,再令士兵做。经过两个月的努力,虽然并没有使所有人都能达到初始要求,但成绩还是很可喜的,全连官兵的身体素质都有很大幅度的提高。

除此之外,我还特别注意部队的行军锻炼。早晨跑步,每人小腿上绑上1斤重的沙袋,一个月之后沙袋加重1斤。两三月之后,去掉沙袋再走起路来,可以说是身轻如燕,快步如飞。这种训练成果在不久的将来得到了应用。

对日作战

1944年,日寇在败局已定的形势下发动了作为强弩之末的洛阳战役,我第16军奉命出潼关阻击日寇之西进,我团作为前卫进行强行军,一天一夜走了近200华里路,我连没有一个人掉队。

我们团到达河南灵宝之后,两军并没有正面接触。日寇迫于我军强大压力开始退却,我们一直追到陕州大营,沿途多有死亡的日军马匹未曾掩埋,还有丢弃的车辆。我团3营是前卫,九连是尖兵连,在大营遭遇战中追上了日寇,战斗异常激烈。日军经过几年消耗虽已不像抗战初期锋芒毕露,但其整体装备和士兵素质仍值得称道,尤其是经过“武士道”洗脑,即使战败被俘也极少有人投降,在战役中甚至出现我军救助受伤日军时被其他日军杀害的情况。“武士道”精神在日军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日军虽凶残,但我军在西北一直盼望能与之决一死战。将士们斗志昂扬,战前无需训话就已经个个摩拳擦掌。在战斗的过程中,我团各部均表现出作为国军精锐的训练有素,师长陈鞠旅率部在夫妇峪迎头痛击来犯日军,我团更是在1500高地全歼日军一个中队,为稳定战局起到不容忽视的作用,并在战后被授予武功状。

这次会战历时约10天,成功阻止了倭寇西进潼关、威逼关中的企图,稳定了西北地区。这场战役是攻防战,部队官兵勇敢顽强的作战与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确保了这场战役的胜利,虽然没有全歼西进倭寇,但是沉重打击了倭寇的气焰,止住了中国军队在河南的颓势。

保家卫国难免牺牲流血,我团9连郑连长壮烈牺牲。战役结束之后,我们奉命停止前进折回灵宝。我们在灵宝构筑工事防备敌人反扑,期待着与日寇的再一次交手,结果等了三个月也没有发生战斗。

洛阳之役虽未取得完全胜利,并没有全歼来犯之敌,但16军尤其是我团的战绩极为卓越,得到了统帅部的大力褒奖。旅长陈鞠旅战后被授予“武功状”,此仗是陈鞠旅军旅生涯中最得意的一幕。

战后,我团为壮烈牺牲的郑连长举行了追悼会,我代表我连送上花圈,挽联上写着杜甫著名的诗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1944年秋,我军又回到陕西韩城进行休整,到了1945年夏,我参加了在西安南王曲镇举办的中美训练班(不是军统在重庆举办的中美合作所)。这是为了接受美国装备而成立的组织,参加的人员有师、团、营、连、排各级干部,所学的新式武器有火箭炮、战车防御枪、八一迫击炮等。比较有特色的是火箭炮。它是一种攻坚武器,穿透力极强,能穿透1米多厚的钢筋水泥之后爆炸,携带方便,在战争中极为实用。战车防御枪是防御敌人战车的武器,而八一迫击炮和我国的八二炮看起来别无二致,但是它的炮弹威力极大,敌人接触到炮弹爆炸产生的气浪之后可以窒息而死。

除了学习使用武器装备,我们还学习了许多战术理论。在战术上,主张的是唯武器论,不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攻击时主张先用飞机轰炸,把敌人阵地摧毁,再用火炮猛烈轰击使敌人火力抬不起头来,最后用坦克带领步兵攻占敌阵。在实战学习时,教官也是这样示范的。

在训练班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感受到了美国人的负责精神。不论讲课还是出操,教官们都很认真,一丝不苟。一个问题通过翻译官连讲两三遍,他们也不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