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曾经看过一些回忆录,感受颇深,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历过的岁月。但我始终有疑虑,觉得自己的一生平平淡淡,既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有任何英雄事迹,没有什么可以写出来的东西。思前想后,琢磨许久,又惊觉事不宜迟,漫长而短暂的一生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能够把过去70年的人生轨迹用文字记录下来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回首往事,许多记忆涌上心头,那些以为早已忘怀的人和事,原来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往事难忘,过往匆匆,愿在生命的长河里留下一抹属于自己的痕迹。从口述到文字,看着自己的这些记忆集结成书,感到十分满足。
这本书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本回忆录,更是一笔精神财富,是生命的延续。我希望这本书能传给子孙后代,成为不被遗忘的家史。
开篇——龙的传说
沿太行山东南方,有一大片黄金般的土地,那就是辽阔的冀中平原。这里肥田沃土,物产丰富,河山美好。可是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这里就被日本侵略者占领,善良而又朴实的人民遭受蹂躏,灾难深重。但是,这里的人民都是英雄儿女,都有一腔热血,反抗日寇的斗争如潮水一浪接一浪。平原游击队、冉庄地道战、白洋淀雁翎队等,抗日事迹不胜枚举。无数的抗日英雄一直在不屈不挠地英勇抗击着日本侵略者,直至日本投降取得抗战胜利。
我的家乡就在太行山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在我的家乡流传着一个关于龙的传说,小时候经常听老人们讲起。
很久很久以前,村庄久旱无雨,有一天还是日头高照时,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仿佛瞬间到了黑夜,村民们惊慌不已。这时黑压压的天空出现一道明晃晃的白光,乌云一阵翻腾,天空欲裂之时,白光渐渐隐去,乌云消散,霞光万丈,晴天重现。村庄里,白光闪现之处的下面,出现了一条河流。河流在落地之时分为了南北向和东西向的两条小溪,滋养了村庄里干涸的土地,村里的人都把这两条小溪看作龙的化身。
后人在这里修起了两座桥,白石栏杆,雄伟壮丽,桥的形状酷似青蛙,在远处看就像一只青蛙浮在水面上,故这两座桥都叫做“蛤蟆桥”。后来在桥头搭起了戏台,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还有庙会,这里很是热闹,就如“清明上河图”所画景象一般。
距离蛤蟆桥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水坑,多年雨水积存足有十米深,村里的老人不允许家里的小孩子去那里玩耍,但是我们还是会偷偷跑到那儿玩,天太热了就在那里戏水,我就是在这个大水坑里学会了“狗刨”。
传说村里曾经发大水,有一对老夫妇,老头儿拄着拐棍,老太婆抱着大瓜,被大水淹没之后,两人化身为青蛙,一直念念不忘自己当时所带之物,于是便发出了“棍瓜”的叫声。村里的青蛙的确非常多,夏末秋初之际,大水坑的蛙声与蛤蟆桥的蛙声相互呼应,如同一个合唱团,悦耳之声,此起彼伏,令人神醉。
除此之外,村子的名称也很奇特。由于村东这个大水坑旁有几行青竹和大片芦苇,像一面屏障保护着村庄,故叫做“竹壁村”。
所以,我的家乡可以称为“一条河、两座桥、一个坑、两面竹”。1934年8月,我就降生在这个小村庄——河北省临城县黑城镇竹壁村。
2011年国庆节,我约同乡回家一次,专程前往蛤蟆桥,旧时桥已面目全非。原东西向主桥桥面尚存,但石栏杆仅剩几根,横七竖八倒在乱草中,南北向桥已修成桥面更为宽敞的大桥,桥下面原有的一只石刻大青蛙也不知去向,王八坨石碑也已经被破坏,头被砸烂。但可喜的是,两座桥之间竖起一块石碑,上书“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蛤蟆桥”。我从小对蛤蟆桥印象最深、感情最深。
衣食住行
“一条河、两座桥、一个坑、两面竹”的竹壁村是我的家乡,我在这里度过了6年的童年时光,在半工半农的家庭里成长。回溯过去,童年的时光苦涩却又充满了童趣,那些无畏无惧的欢乐仿佛近在眼前……
当年,我出村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最深的就是跟着母亲去过赞皇县姑姑家一次。偶尔也跟着母亲上镇里采购些家用,买点针线、顶针这类的日用品。镇上的街比村里要热闹许多,有一些做小买卖的商人。但是我那时还小,不敢经常去,因为镇上离村子比较远,自己去怕走丢了。我最经常去的就是蛤蟆桥,在村里的一亩三分地上度过了一个贫困但也充满乐趣的童年。
1956年给父亲送葬回乡的时候,路过了村东头的蛤蟆桥,儿时曾经嬉戏的那条小溪已经干涸了,仅剩桥栏杆依稀可见,我就在那里站了很久,回想起过去的蛤蟆桥,回忆起童年的快乐时光……
在村子大街的中间有一口井,村里的人家都吃这口井里的水。井台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很高。井口有一个用来汲水的辘轳,辘轳上边有根绳子,绳子一端系着水桶。摇转手柄,将水桶放入十几米深的井下,摇出水来挑着或者是抬着弄回家。打水用的桶都是木桶、铁桶,所以比较沉,从井下将装满水的桶往上面摇也是很吃力的,这一般都是男人干的活。通常不让孩子们靠近,害怕出危险,井道滑,怕孩子掉到井里去,尤其在往下放桶的时候,辘轳转得飞快,小孩儿在附近的话,不但妨碍大人打水,而且还很可能被碰倒。
井水在我们村里是很珍贵的,只限饮用、做饭使用,洗衣服、洗澡是绝对不能用井水的。我们小时候也不洗澡,没有卫生习惯。如果非要算做洗澡的话,那就应该是夏天的时候跳到村东头的大水坑里面洗洗,游游泳。
人们吃饭的场景也算得上是村里一景了。大人下地干活,饭都往田间送,挑着担子,一头是米汤罐子,一头是装着干粮、咸菜的篮子。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村里人一手托着盛着粥、米汤的大海碗,一手拿着窝窝头、咸菜,就蹲在街边有石头的地方,一边吃、一边聊,算是乘凉了。那时候只吃咸菜,很少吃炒菜,因为太穷了,根本买不起油。在我的印象里,村里的人生活都比较贫困,基本上家家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村里家家户户住平房,都是不起脊的平顶房,这种平顶房都是自家盖的。平顶房的好处有两个:一个是夏天可以在房顶晾晒粮食,像玉米、高粱这些农作物,都要晒干了收藏起来过冬用;还有一个是夏天吃饭、睡觉都在房顶,还可以乘凉。要到房顶上都是登梯子上去的。在房顶睡觉有个可笑的事儿,老人害怕小孩子晚上“撒癔症”掉到房下去,就把小孩儿的手脚用绳子捆起来,防止发生意外。
小时候的游戏
村里的孩子都很野,家长对孩子的管教也不像现在这样严格,除了绝对有危险的地方不让去,小孩子们就在村子里“撒丫子”玩儿,大一点儿的就要开始干活种地了。小时候有很多让我印象深刻的游戏。
一个是针钩钓鱼,把做针线活的针用火烤热,然后弯成一个钩的形状,针鼻儿穿上棉线,线的另一头拴上一根棍,就成了一个自制渔具。用面或者蚯蚓做饵,再把钩扔到河里,就蹲在岸边等着鱼吃食上钩。
但是,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我们那里的人不吃鱼。不知道鱼可以食用,也不懂得去鱼腥味。大概是因为油很贵,每家只有很少的油,很少炒菜,只是腌咸菜吃。我曾经有一次捉到一条鱼,便把鞋脱下来,把鱼放到鞋里,端着跑回家偷偷放到水缸里养着玩儿。那时候,也不给鱼喂食,就是趴在水缸边上看鱼游动,鱼死了就捞出来扔掉。其实,父母是不让孩子弄鱼回家的,因为家里没有其他盛水的地方,养鱼玩儿的水缸就是装着饮用水的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