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革命闯将”上访的人数逐渐增多。公安部就抽调各个局的骨干在政法干校成立了上访接待站,我也被抽调去做具体工作。当时我们这个接待站有一个名称,叫“铁道卫士”,解决上访的一些问题。我们组织接待的这些干部也有被“造反派”劫持的,当时有一个叫卢玉文的人就失踪了四五天,家里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就结果是被“造反派”劫持了。
有一次我跟一个三局姓纪的一起接待了上千名的上访者,任务是传达周总理的一个讲话,这个讲话是关于平息思想混乱、稳定公安队伍的。我跟老纪一起负责这个任务,结果老纪很滑头,他偷偷溜走了,我找不到他,这个任务就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拿着讲稿就上了台,因为之前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也是很紧张的,但还是想着要学着领导讲话,先稳定会场,念毛主席语录,说“造反有理”,稳定这些“造反派”们的情绪,尽力把会议的气氛搞好,以便顺利完成任务。
但是情况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理想,在传达周总理讲话还不到一半的时候,讲台下面就乱了,根本就不听了,他们还选出了代表,一下子就从下面蹦到了讲台上,当时我根本就制止不了,也没有这个能力制止,当时是“造反有理”。
“文革”开始公检法受冲击
当时,蹦上台来好几个人,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天津公安部门选出来的一个代表,他就质问中带有蔑视地语气问我:“你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来传达周总理的讲话?”我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受领导的委派,我就做这个工作,我是执行领导的指派行为。”我的行为是很正当。但是这个“造反派”的小将就不讲道理,就对我推推搡搡地说:“你下去,你没有资格。”还给我念语录,应该怎样对待“造反派”。
结果,他们两派就形成了围攻,我是有理也说不清,处在这种状况下,只好被迫停止传达,没能完成任务。当时我还被“造反派”们扣留了一天,当时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人来解救我,跟我一起执行任务的老纪也不知去向。实际上,他们是去调查我了,打电话去公安部,问我的出身,调查我的情况,后来弄明白了,我就是一个小干部,不是什么主要领导,才把我放了。
这真的是一场闹剧,传达周总理的讲话本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本来是给这些上访的人解决思想问题,结果适得其反,成了一场闹剧。
王林友事件
当时,还有一个事件让我印象深刻,是由消防队处理的有关铁路的一个事件。我们称之为“王林友事件”。
王林友是包头乘警队的一名乘警,有一天在包头到北京的90次列车上执勤,途经张家口的时候,车厢里发生骚乱,一些红卫兵在车厢闹事,已经威胁到列车的安全运行,于是乘警王林友就来解决这个事情。因为他对红卫兵的所作所为早就看不惯了,言语失当,红卫兵接受不了,结果形成了围攻殴打,这人一耳光、那人一拳头、下边又一脚。王林友还是比较机警的,最后他躲在车厢连接处,那里相当于隔开了三面的攻击,只能打一面,他可以护着头和身体的关键部位,可是最后还是被打成重伤,好在没有留下特别严重的后遗症。火车行至终点站西直门,车站里有解放军“三支两军”的驻勤人员,他们四五个人把王林友护送下车,然后联系铁路部门,秘密地把他送到了当时西郊羊坊店的铁路总医院。
这个事件的后期处理就交给了我们公安部十局,由我来承担保护治疗的责任。我马上到医院,代表领导慰问他,当时也不敢指责红卫兵的行为,只能安慰说:“你还是做得对的,自我保护措施也不错,幸免重伤伤亡的后果。”对他安慰一番之后,就委托医院把他作为我们公安部门因工受伤的重点病号来对待,正好我们十局办公室副主任的爱人王志兰在铁路医院工作,就由她来做护理工作。
住院三天之后,又把他送到了西郊的香山饭店。为防止被红卫兵发现,继续受到伤害,就做了一些秘密保卫工作,派我到香山饭店去秘密保护他,给他安排作息时间,帮助他治疗康复,不过这对我来说真的是个“美差”了。当时秘密保护他两个月,家里也不知道我的去向,还以为我被劫持失踪了呢。
后来王林友出院之后,就回到了包头乘警队,我负责留档。但是,事后有个麻烦的问题,就是这次的经费报销不了,公安部十局没有财权,要到部里财务处去报销,没有领导批示,那里不给报,就压到了局长那里,最后这个钱由我们局长李清昌自己拿了,当时的一千多元,对个人来说真的是很大一笔钱了。这是我们公安部门干警受冲击、受迫害,无法解决的一个典型事例。
“砸烂公检法”
“文革”继续展开,1968年,谢富治提出了“砸烂公检法”的说法,这对于我们的公安部门是一个非常大的灾害。
1968年底,我从公安部调回了北京铁路局,到军管组织的丰台党校参加学习。这次学习可以称作是改造公安部门的“集中营”,所谓学习,实际上就是在“砸烂公检法”口号下处理公安队伍的一个手段,要让公安队伍适应“文化大革命”的形势,让我们去参加劳动改造。
当时公安处的领导,处长、分处长,甚至基层所队的领导,有不少都被关进了“牛棚”,在那里受审、受折磨,公安处的“造反派”们用公安破案的手法对他们进行批斗,称他们是“牛鬼蛇神”。当时造成了两位派出所领导的死亡,一个是西直门派出所的指导员郭福禄,他在玉米地里上吊自杀了,另一个是南口派出所的所长王福田,也是上吊身亡的。这次的“砸烂公检法”对我们公安部门造成了严重后果。
我当时是丰台党校学习班的一名学员,是从公安部调回基层的,军管人员认为我是从中央部门下来的干部,利用我曾经从事过的职业,让我去调查当时的“走资派”、“牛鬼蛇神”。让我去调查了两个人,黄维三和许梦书,调查他们的“假党员”问题。去了他们的老家好几趟,但还是弄不清楚,因为当时的组织生活也不健全,手续也不清楚,找不到关键的介绍人,后来就让他们自己交代怎么入党的。实际上这些人都是党员,但当时就按“假党员”对待并进行调查批判的。
“文革”开始公检法受冲击
1969年,学习班结束之后,我们这些分处机关的、乘警队的、刑警队的干部们就被下放当了工人,有一百多人。我和机关的十五六个人被分配到南口乘务所,担任运转车长,当时这算是下放劳动里最好的工作了,其他的就是干扳道员、装卸工、道口看守一类的体力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