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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丢失的岁月--王庆瑞回忆录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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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让我下去吧,我妈她有病!”我听见后连忙苦苦哀求。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瞧了下左右,这才把我放进筐中,偷偷地用绳子把我顺了下去。

井下又深又暗,到了竖井下面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母亲,母亲正跪在一个侧洞里,用铁锹艰难地挖着土,满头是汗。

“我来,你歇着。”我连忙去抢母亲的铁锹。

“谁让你来的?”母亲一见是我,十分生气。

“别说了,让造反派知道可就麻烦了。”旁边的大妈回过头看着我慌忙地说。

母亲更是二话不说就往外撵我:“你快回去,不能让他们的人看见,要不咱们都会出事的。你可别再添乱了。”

我看着母亲着急的样子,无奈地出了井,蹲在井边,等待着完工。

时间过得很慢,一直挖到深夜,当天分配的任务才算完成。母亲上来后,已经累得不成样子,我赶紧过去扶住母亲,忍着眼泪和母亲蹒跚着往家走。

“孩子,你可不要再掺和了。”母亲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们凭什么斗你?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很恼火。

“国家主席还挨批斗呢,我们算什么?”难得母亲想得那么开,我咬着嘴唇,不愿再顶撞母亲……

随后好长时间里,好像很多人都躲着我们家似的,连平时夸我懂事的邻居都用警惕的眼光看着我们。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们犯了什么法吗?还是这世道变了……

动荡岁月

路不拾遗

昨天去潘家园古玩市场,发现一块普通的民国时期的银圆已经值四百多块钱了,这使我想起一个有关现大洋的故事。

在“破四旧、立四新”时,常听说谁家又被造反派抄出金条啦、现洋啦,弄得人们都回家检查有没有这些“四旧”东西,若有的话就自行处理掉。还有的人害怕得把家中的旧照片也悄悄地烧掉啦!

一天放学回家,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到许多人捂着鼻子在指着地上的东西说着什么。我上去一看,竟是一堆脏兮兮又有些发亮的东西,旁边的人告诉我说,这是现大洋,一个就是当时的一块钱。之后又给我讲了是如何发现这些银圆的。原来这些银圆是进城掏粪的农民捞出的,但他一个也没敢拿,原原本本地堆放在院子大门口一侧前院厕所的粪池旁。

那天晚上下了一夜雨,第二天我走出大门,看到这些银圆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白花花的摆在那里,而且就这样一连几天也无人问津。街坊们说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向街道干部上报了此事,后来还是街道上请来了红卫兵把这些东西清理了。当时数了数,一共是99块银元,人们都说着可能是谁家的100块银圆,少的那一块恐怕没有捞上来。

这是谁干的呢?怕纸币贬值,换成了金银,担惊受怕地存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竟落个悄悄倒掉的结果。

再说那个掏粪的农民,自己“根正苗红”,怕什么呢?怎么也能“见钱不眼红”呢?

如今想想,真感叹那个“路不拾遗”的年代。

言必称指示

群众发动起来了,大家在互相揭发。学生揭发老师,孩子揭发父母,职工揭发领导,夫妻互揭,你一张大字报,我一个小传单。什么问题都揭发出来啦,大到政治问题,小到男女作风,五花八门,让你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人们个个“义愤填膺”,六亲不认……

记得有一个音乐教师,她私下和一个学生谈论文艺明星的事,只是内容涉及到了“文革旗手”,没想到被学生揭发出来,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而蹲了大狱。

当时每次集会,单位上班,学校上课前都有一个仪式叫“四敬”。有一次一个领诵人因念错一个字被当场宣布逮捕。

在写文章和写信时,后面总要有祝福领袖的话,人们对“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这几个字总是检查又检查,为这句话写错一个字而被送进监狱的大有人在。

1967 年时,我和同学们在包头东河区委门前合影留念

那个年代晚上入睡前,街道上若有敲锣打鼓,高音喇叭,那必是又有最高指示下达了。记得当时还没有电视,每天晚上八点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当天若有新的最高指示,我们就被学校召集回去,连夜上街宣传。

有一阵子,你去商店买东西,若不背语录售货员都不理你。有一次我去买笔记本,询问价钱,人家只顾互相聊天对我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为人民服务,这个笔记本多少钱?”无奈我只能按当时的要求问。

“斗私批修,三毛五!”售货员迅速地回答道。

……

动荡岁月

一触即发

今天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一下就能刺激得我亢奋起来了。但在“文革”那个年代,一个号召、一个广播、一篇文章就能马上激活我全身的每一条神经。

把时间回放到那个狂热的年代,这不,我们挤在了“大串联”的火车上,你看这座位上、座位下、地板上,就连厕所里都挤满了人,谁想动一下还得左呼右唤……

突然广播里播出了一篇社论,说的是“红卫兵不怕远征难”,报道的是大连海运学院(今大连海事学院)的学生徒步到北京的新闻。人们听完后,车厢里立即沸腾起来。我的同学向东十分激动,他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然后大声喊着:“人家徒步‘串联’,我们为什么坐火车?我们不能走着去吗?”

“对,我们也步行!”我接着他的话,振臂高呼道。车厢的人也不约而同地嚷道:“咱们都下车,我们什么都不差,为什么不能步行?”随之附和的人也越来越多。

“咱们步行去延安吧,那可是革命圣地!”旁边几个外地的女同学激动地跟我们讲。

“对,我们下一站就下!”大家一拍即合,说做就做。

本来我们是要从包头坐火车去北京的,结果没挤上去就糊里糊涂地上了从东往西去的列车。这样我们四个同学就和这三个北京邮电学院(现北京邮电大学)的大姐姐一起在平罗县(位于宁夏平原北部)下了车……

“延安在哪呀?”几个被问路的老乡吃惊地看着我们说:“那可远啦,过了黄河往盐池、定边那个方向走,起码得二十多天!”

我们一点也没有被这个数字吓倒,不知哪儿来的劲,齐声说:“走!”

随后我们很快订出了计划,每天最少走40公里,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也要坚持走下去,革命意志决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