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说:“我这选修课太难了,学生也不爱听,有一次只有四个学生来听课,有一次只来了两个。”他和我说了一句话,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我非常感激他。他说:“不是还有两个学生嘛,就是只有一个人来也得上。”
1993年下半年,即开设选修课的第四学期,我开了两门选修课,我的课竟然爆满,第一堂课就来了66个人,因为教室不大,室内座无虚席。我自己都感觉奇怪:原来冷冷清清的,怎么一下子教室里都坐满了呢?后来我和一个老师说:“这学期的选修课,教室忽然坐满了。”他也显得很吃惊,说:“我去听一听吧。”结果他去了后,竟然找不到空位,站着听也不合适,后来就走了。
之后,我问学生:“你们这学期选我课的为什么多了呢?”学生回答说:“老师,这都是同学们做宣传的结果。”原来,他们经常向身边的同学宣传我:“左老师的教学态度特别认真,每次都提前半小时到,而且讲课准备得非常充分,他讲的虽然是知识,但实际上也在教我们如何做人。”由于学生的互相推荐,才有那么多的人来上我的课,为此,我非常感动。
这一年,人民大学档案学院招收了一个自费班,即在招生考试过后,从没考上的学生中选取一批成绩较好的,交费学习。自费班第一学期有政治制度史课程,本来这已与我无关,因为我早已离开原先的教研室,这课本来是安排给档案学院的一个副教授的,但他因有事不能授课,所以就找到了我,因为除我之外,没有人能将整本政治制度史通讲下来。因此,在我已有两门选修课的同时,档案学院领导又主动找我帮忙,我则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到了那学期的第二周周末,系里教师开会,我一去,院长就和我说:“会后,管教学的系副主任要找你。”会议结束后,副系主任坐在原位置上一动不动,并没有要找我的意思,我感到奇怪,便主动找了他。我问:“院长说你找我,你怎么没过来呢?”“左老师,我不忍心。”我感到奇怪,问:“什么不忍心?”他说:“我知道你已经有三门课了,而且你年纪也不轻了……”原来,教授现代政治制度史的老师病了,原想等着他出院讲课,没想到了第二周还是没能出院,这门课没有人教了。因为1989年我出版了《政治制度史》的增订版,添写了中华民国及新中国的内容,所以他们认定我能胜任此课程,所以找到了我。副系主任继续说:“你已经有三门课了,而且又那么大年纪了,我不忍心再找你,给你增加第四门课。”我问:“那怎么办呢?”他想想说:“我只能向学校申报停课了。”“学校已经都列了计划,不开合适吗?”“那怎么办呢?”这时我主动说:“我给你开!”他听后非常惊讶,同时也很感激我。因为我离学校远,课程又多,年纪也已近60了,四门课加起来,我每周需上12个学时的课,而且四门课内容不同,需分别备课。
选修课获成功
当时我很少有时间备课,学校上完选修课已9点多了,到家已经11点,睡觉则已经12点了,而且第二天6点多钟就得走。那时我妻子在深圳,我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我,我也不知当时是一种什么力量支撑着自己。这一学期中,我把课都讲下来了,而且学生的反响特别好。
一位法律系的女学生听了我的课后,写了一篇感想,附在了试卷的后面,她的这些话让我看后很受感动。她说:“左老师开的这门课,别看表面上是讲官制,在有些人看来实在枯燥,其实左老师不仅给我们讲官制知识,而且给我们讲了该如何做人的道理。且不说他给我们讲的古代贤哲是如何做人的,咱们就说他是怎么以身示教的。左老师已经五六十岁的人了,但他是那样地热爱教育事业,还那样孜孜不倦地把知识传授给我们。每次上课,他总是提前半小时到,坐在第一排,再看一遍讲义,看有没有什么漏洞,他这种认真的精神真是不多见。有一次,几个同学在第一节下课后才来,左老师不但没有批评他们,而且在课下还给他们单独补回了那堂课。以前我总觉得那些堂皇的话都是别人拿来骗人、拿来说教的,但现在才觉得我错了,像左老师这样的,怎会只是说说呢,他不是一直在做吗?他做的我不是一直在看吗?我内心不是一直在默默地向他学习吗?以前我对什么都抱怀疑的态度,总觉得其真实性有误。自从上了左老师的课后,我对他在课上说的那些做人的道理都是一点也不怀疑,因为左老师就是活生生的榜样,我怎能怀疑这客观真理呢!像左老师这样认真、热心的老师固然不多,但也不能否认其存在,当然也不能否认这热情带来的成果,我们不是都很爱戴左老师吗?所以自从我学了古代官制以后,思想转变了很多,懂得了该如何把握青春,该如何去做人了。”
还有一篇,是劳动人事系的一位学生写的,文中写道:“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了您的课,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不仅是您渊博的学识,您的和蔼可亲的话语和不辞辛劳的敬业精神都令我感动。上周四晚上,我心绪不好,听您说了那么多如何做人的话,一时间似乎觉得父亲就在眼前,不禁泪水盈盈,我刹那间第一次认识到‘师如父母’的古训。”
另外还有一位学生写道:“头一节课,我就感觉老师非常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说句实话,学生就喜欢这样的老师,而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老师数量很少,我在庆幸当时选修课时,选了您讲的课。当一位教师在传授知识时,他让学生学的不仅是课本的东西,更重要是老师那种蜡烛般的精神。”
真没想到,我的教课给了学生们如此深的体会。我很珍惜学生们写给我的这些话,我将其作了一番整理。后来,学校教务处看到了这些材料,也非常感动,就以教务处的名义写了一篇文章,并发表在学校校报上。
校报所刊《探索与收获——记档案学院教师左言东》
此后,档案学院又开了一次教学交流会,让我和其他老师讲讲教学经验,于是,我在会上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可以说,我这一阶段的授课还算成功,学校也很重视。所以到后来,学生及教师们认为我是个值得尊敬的老师。
离休与评退
离休问题的解决经历了一个漫长而且曲折的过程,整整拖了14年。自1980年起,我便开始向校党委组织部提出离休问题,可当时的组织部长因其他一些原因并不重视我的提议。在我再三要求下,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即给我老家江苏省涟水县组织部去了一封信,询问涟水县组织部,大致意思是:关于左言东的离休问题,你们认为他参加工作的时间应该从什么时候算起。其实涟水县组织部对我的情况并不了解,而且因为涟水是革命老区,离休人员太多,只要增加一个离休人员,财政就要增添很大的负担,所以他们在处理这类问题上十分严格。后来,涟水县组织部给人大党委回信说:左言东参加工作的时间应该从大学毕业(1956年)算起。中央下达的关于离休的文件规定,1949年9月30日前参加革命的都算是离休。依照涟水县组织部提供的时间,校党委组织部就不认定我是离休。其实这是毫无道理的,因为我有充分的材料及中央文件证明我的参加革命时间。在此情况下,我继续申诉,从未放弃过。
在离休认定手续上,我遇到了很多困难,因为我曾被打成右派,开除党籍,需要组织上重新认定。此外,还有一些需要证明的问题。1982年下发的中央组织部文件曾有规定,一是参加革命需是脱产的,二是参加革命后重新学习需有组织介绍。关于这两点,我的老师都给我做了证明,证明我当初是脱产参加革命,回去学习则是组织上介绍的。虽材料翔实,但校党委组织部一直不给我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