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成:像拉土,本来咱已经很出力了,咱们那里用架子车嘛,或者是“推车”(手推的独轮车),前头有根绳子拉着,本来很出力了,腰都快弯到膝盖上了,人家还在骂着说不出力,好多话很难听的。从内心里头就记恨他们,他们骂的话很难听,我从内心就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干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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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者:当时干嘛去拉车?
王德成:当时农业社农闲的时候集体劳动,拉土,干活儿挣工分。
采访者:有委屈您会找别人去说吗?
王德成:几乎没有,自己闷在心里。这是上初中的前后。
后来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了,因为有几个老师对我比较好,一个是校长董廷壁,一个是教导主任张建辉老师。我哥当兵探家还到学校见校长去了,一说王德成董校长有印象。我哥当时当兵,到学校去探望我、了解我的情况的时候,见到董校长敬个礼,显得有礼貌,另外说“请老师对我的兄弟多关照、严格要求”,董校长对我肯定就留下深刻印象了。对我好的老师,到死我都不会忘记。
但是后来“文化大革命”中对老师、对校长有冲击,我们不吭气,甚至躲得远远的,最后我们没有参加什么组织的就被归为“保皇派”。因为我们是团员,我们是学校里头的红人、青年苗子,对校领导下不了那狠手、下不下那狠心。隔离也好,审查也好,我有时见了董校长,我说:“老师,您一定要撑住啊,坚强一点儿。”董老师感觉王德成这个学生还不错,有时候跟我交交心,有时候说,“你尿床的病该看还得看,晚上睡觉前抿上一盅酒也行”。所以说这老师虽然在审查阶段,但是和我交心,还关心我的身体。虽然说有个别学生把我归为“保皇派”,但是我跟老师该交流还是交流。
再加上后来有“武斗现象”,我在火车站,有时候放学的时候或者路过的时候,看到敬老院里拿着棍棒打打杀杀的也害怕,因为我本身就是孤儿寡母,又没有背景,一看到那个情况就赶快躲得远远的。后来有些人就不到学校去了,就回家到村里挣工分去了。后来我想了想,先给新疆的我哥写信,我哥没有答复,后来我和我妈商量,就办手续到新疆去了。
采访者:这些想法、这些主张都是您自己去做决定?
王德成:是,在那个环境里没办法,只能千方百计、左思右想,最后想到去新疆,到千里之外去找我哥嫂去。
采访者:当时没觉得再熬一阵,过了可能会有好结果?
王德成:我们初66级毕业了以后,说考高中,我感觉也没有希望,也不是说成绩没有希望,没个谱儿,就想到新疆去打工挣点钱。因为这个中间去过新疆一次,反正对新疆有个大体的印象。
采访者:在上学的时候就去过一次?
王德成:去过一次有个印象,回来以后办的手续。我在婚姻家庭那一章要讲这一段。去过一次,感觉那里还行,就决定去了。第一次属于探亲性质的,“文化大革命”里的串联,不花钱,在那儿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回来讲讲新疆那儿的情况,“文化大革命”里面串联嘛,第二次就正式过去了。这是初中那一段。
采访者:您提到“文革”的时候受冲击最大的是老师和校长,您被作为“保皇派”了,但是看到那些老师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的时候,可能需要学生去伸张正义,但是学生不敢。
王德成:这个事情是这样,我们本身就是被冲击的对象,打到“保皇派”有时候对准你就批判。当时有的学生给我贴了大字报,有一帮女生也给我贴大字报。就是说我们不可能扭转那种大势的。县里的县长、书记都有被拉到我们学校去批斗的,我们趴在窗子上都看过。让他(那个人县长还是书记我忘了)背《毛主席语录》,他背成了“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语录,本来应该是“都是革命的队伍”他背诵成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了。有的人就喊:“错了!打!打!”就往头上打的,我们也没办法。
采访者:在您印象比较深的老师里面,有没有受到批斗的?
王德成:就是董校长,后来听说董校长气愤不过,我们那儿有条渭河,最后他跳河自尽了。因为冯老师编的《感言人生》那本书里头有他那一段,也是对董老师的一个悼念吧。
采访者:其实当时你们才十几岁,已经很懂事了。看到这种情况之后,您的内心是怎样的一种感受?看到老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反而自己不能上前去做一些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王德成:那没办法,那是大势所趋啊。“文化大革命”开始,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我们班里头选了5个人,其中有我,去了北京。
采访者:您也是红卫兵?
王德成:对啊。大家刚开始都戴着红卫兵的那个袖章。最初是北京那边的人到这边来串联、演讲,我们才知道北京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了大字报、红卫兵。我们是第七批受毛主席接见的。那个时候已经稍微规矩一些了,各省市派代表到北京去。宝鸡市当时开了个专列,给我们学校分配名额的时候,我们班里分了5个名额,大家“复课闹革命”嘛,还是选表现好、觉悟高的,我还算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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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北京,先是在丰台还是什么地方停下,就一直等,因为前一批接见没结束。停了好几个小时,后来我们到永定门火车站。进去了以后,沿途听红卫兵高呼口号“我们见到了毛主席!我们见到了毛主席!”。我们也都挺盼望的,看什么时候能受到毛主席接见。去了以后住在空军学院,那时候不像现在路修得这么宽,住下来以后就等着安排。第二天有解放军排长、班长组织我们。然后那天晚上给我们发的面包、鸡蛋、黄瓜(还是西红柿,忘了)。把小刀、钥匙串都收起来,在西郊机场准备接受毛主席检阅。
我们那时候都比较听话,被集中带着过去,早晨四五点钟就过去了,排着队,慢慢地挪挪、走走,一直到西郊机场排好队、再坐好。最后毛主席他们坐着敞篷车开过来。可能前面是汪东兴他们,我们都把汪东兴当成毛主席了,就喊“毛主席万岁!”最后一看一听,后面的声音更大,原来真正的毛主席在后边车上呢。
采访者:这是毛主席第几次接见红卫兵?
王德成:第七次了,但这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毛主席。头一天晚上周总理也通过喇叭向解放军讲话,“你们要接待好毛主席的小客人,一定要加强管理,注意安全”等等。当时好像听周总理的声音很清晰,不知道是录音还是直接传过来的,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听周总理的讲话声音。我当时在过道里都能听到,确实我们是“小客人”。后来天快冷的时候,把解放军那绿颜色的大衣都发给我们,本来应该还的,可有些人就穿回家了,但我没穿回家。
回去了以后,我得了阑尾炎。我在北京啥病没犯,也没拉稀,也没胀肚子,也没感冒。
采访者:来北京几天时间?
王德成:二十多天,好像快一个月了。